二零零九年十月四日晚,我在北京。
不到晚上十点半我便躺在床上,不知是因紧张还是兴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索性就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发呆。关掉的日光灯会不时地微弱地闪动下,让我内心隐约不安——也有可能只是因为第二天一早,我就要独自前往七个时区外,遥远的法国求学——除去学了三个月的法语,当时我对这国家一无所知。签证时,我的面试官是一位四十多岁的法国女人,她问我为什么选择法国。我想要是回答是为了完成跟前女友的约定,浪漫的法国人会不会感动。但最后还是编了一堆夸法国的赞美之词。当晚我借住在W家,W是我在北京实习时认识的朋友,大我三岁,嘴巴坏却是个热心肠的人。他知道我一个人从北京走,特仗义地坚持要去送机。
午夜过后,外头喧嚣的马路渐渐安静下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几辆车轰鸣驶过,我侧耳凝听,试着去分辨它们的方向。五点半左右,外头路灯灭了,房间内一下子变得昏暗。又过去不久,窗外有光渗进来,暗蓝色的窗帘开始变得半透明。我套了件卫衣,拉开窗帘坐在地板上。天光已经亮堂,马路也重新恢复热闹起来。楼道下的流动早餐在准备开张,热气从蒸笼里面哆哆嗦嗦地钻出来,上升,消散。我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回头看,是W的泰迪狗从门缝里挤进来。它跑到我脚边,仰着头用天真的神情冲我摇尾巴。我把它抱起搁在腿上,不一会儿它又挣脱走,在屋里乱窜。W蓬头垢面地尾随进来,揉揉眼,说这么早就醒了?我说我没睡着,晚点飞机上补眠吧。他说那我先抽根烟去。我也起身站起,在洗手间冲了澡。出来时他已收拾好,说走吧,东西可别落下。我再次检查了机票护照,一人提着个行李箱就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