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新乔找到工作了(之一)
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曾把中国人出国比做小孩出水痘,到了一定时间,总要出上一次。到了九十年代,对于十几万本是抱着求学目的来到北美却因各种原因被“赠与”了当地户口本、被“挽留”在此的“新知青”来说,从学校拿到各种学位、文凭后,便进入了寻找与学位般配的工作的阶段。这颇像妇女进入了生育年龄,早晚要有小宝宝;既然有了,又要与母亲的长相、身高有某些相似之处,才能获得亲朋的赞誉。如果拿到学位后许久还无工作,就如小宝宝遥无佳音,便得避开亲朋的目光,继续寻找生命的福音。于是一些学子便在游荡一段时间后又回到象牙之塔,开读第二、第三个学位,或“后”学位,直到小宝宝“呱呱”落地的那一天。
笔者注明:以上只是一个随意的比喻,无意对母性进行亵渎,更仅适用于新乔一类的“身虽求学心在谋生”的学生,不包括那些献身科学事业的学者。
如读者允许沿用以上的比喻,则会得出另一个结论:找工作的过程对于男性学子更不公平,因为女学士、硕士、博士及“后”们如找不到工作,便可索性专心地履行母亲的本能——真的生孩子,如已婚的话,最起码一两年内能博得亲朋对她们履行最崇高职责的赞誉。而男学子们呢?假如一两年内仍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没有像样的收入,不仅维持不了像样的尊严和像样的家庭,亲朋们还会理所当然地将小宝宝不能出世的责任“像样”地归到他们的头上,令他们不好意思上街。您说这公平吗?
既然找工作的过程如同分娩,那么找到工作就如孩子一旦降生后应不惜一切代价地保住婴儿那般去保住它——这赋予小家庭新的意义的、使之在财政上得以延续的小生命。保住工作的方式根据工作性质和工资多少而异,为节省读者时间,缩编如下:
年薪一两万美(加)元的工作,多为体力性工作,如餐馆、工厂的工作。捍卫工作代价:仅需用肉体即体力而无须灵魂(脑力),无须搬家。
年薪三四万美(加)元的工作,多为体力、脑力相结合的工作。捍卫工作需付出多种代价:肉体+灵魂(体力+知识),有可能搬家。
年薪四万美(加)元以上的工作:多为高技术、高智能工种,只需脑力。代价:灵魂——知识+经验,搬家可能性极大,还要卖车,卖家具,卖房,要跨市、省、州、国迁徙。
对于习惯了在一个城市工作一生的大多数中国人来说,最后一种是何其悲壮的迁徙!笔者不知有多少个同学好友,原先大家共同生活在一个城市,在短短的几周之内便连续接到了interview的消息,随后是朋友的羡慕和祝贺(外加嫉妒),之后,便是变卖大多数原本就是捡来的家具和二手车,或是刚刚买的房子,然后举家迁徙,去加州,去圣路易斯,去临近北极的加国阿尔伯塔省。他们在短短一两周内便毅然绝然地放弃了刚刚苦心经营起的简陋的家或是考虑许久后刚置好的新房,离开了原属同乡又同在异乡的中国的同学、朋友,又像他们刚来到北美时那样带着简单的行装,踏上了新的漂泊之路。他们像孤独的或是以小家庭组成的候鸟一样,随着季节的变化漂移,有的最终落在国际都市如纽约、芝加哥,有的安居在美国北部山区的某个小镇,有的出现在加国某个终年在冰雪覆盖下的小城。往往在刚安顿下来不久,又因失去了工作或因又有了新的哪怕是比原来只增加有限的年薪的工作,他们便又打起了行装……写到此,笔者想到一首歌中的悲壮的声音:“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不为别的……只为传说中美丽的草原。”这些时常迁徙于北美大地的原本来自另一个大陆的新乔们的漂泊,不是为了别的而漂泊,而是为了三万、四万、五万加元的年薪,是为了生存而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