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副歌部分,节奏吉他手用说唱方式重复唱着“我们叹息,我们叹息”,乐队其他成员则冲着麦克风安静地叹息。音乐录影带上的演艺明星对着镜头叹气——眼睛直勾勾盯着你!晕!——好像发自肺腑似的。有人说,他们在为世间疾苦叹息,或是为无孔不入的狗仔队而无奈。为此到处发生了争吵和谩骂。人们站在连锁餐厅里,手指着斜下方说:“当然是因为狗仔队,你这个蠢货。”然后,他们要了一间包厢。深夜,他们发出成千上万封言辞过激的垃圾邮件。明星对此不置可否。
心理学讲座结束后,加勒特约一个女同学吃午饭。对方皱皱眉。整个学期,她成天戳加勒特肩膀,还对他笑。“嗯,”她说,“我想还是算了。”
加勒特来到公园。树叶掉得差不多了,暗灰色的枝丫像耙子一样朝天空张牙舞爪。一阵干冷的阴风徐徐吹来,就像大理石打在脸上。大象墓场①,加勒特突然想。他坐在长椅上给克丽丝蒂打电话,问她晚上要不要看电影。她刚下课,不过之后还有一节课。“我回家等你好了。”加勒特说。可他根本不想去看电影。“我要先去图书馆上自习。”
①比喻群体死后的安息地。
“那我们在图书馆见。”克丽丝蒂说。
“还是回家等你吧。我先去做功课。”
“这次我绝对不迟到。”克丽丝蒂说,“我去图书馆找你。”
“别,不要这样。我要做功课。”
“不要什么?”克丽丝蒂问。
“什么?”
“没什么。”克丽丝蒂说,“五点见。拜拜。”
加勒特穿过马路朝图书馆走去。人行道上有个浴缸那么大的窟窿,道路工程永远处于收尾状态。重要的是过程,加勒特糊里糊涂地想,通往终点的过程。这是市长和总统竞相使用的说辞。“我们的目的地在哪儿?”市长曾经问,“多久才能到达?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他真心想得到答案。
一位裹红头巾的女士走到加勒特跟前,递给他一张反战集会传单。这段时间,加勒特已经闹不清世界其他国家正在发生什么。地球有多大?世上究竟有多少人口?这样的问题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他一会儿想到枪林弹雨的中东,一会儿想到澳大利亚、新西兰和生活在那里的大章鱼与金枪鱼,然后思维又跳到日本和居住在那里的一亿多人。思绪在日本这儿卡了壳——他试图想象一个普通日本人的生活,可单凭小白碟上堆着的一坨薄荷味芥末酱,他感到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