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时还数着日子,总觉得很快就能回家。可时间一天天过去,两岸关系也一天天紧张,回家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到后来我甚至连是哪年哪月都懒得去记了,糊涂比清醒着好,一想起家里活蹦乱跳的四个孩子,心里就针扎般地痛,我不在家种地,他们吃什么?
在台湾的部队里一待就是十几年,出来时正是壮年的我,退役时已是年过半百的老人。这十几年在兵营里就是混了个一日三餐,什么积蓄也没有的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找工厂打工,人家嫌我年纪太大,手脚不利索,不肯要我。想做个小生意又没有本钱,从部队里下来,我几乎要流落街头了。
这时在一个朋友的帮助下,我进了天主教堂当工友,每天擦擦、洗洗,扫扫院子,干一些清洁的活儿,这样我才总算有了栖身之地。我在天主教堂安下身来以后,便开始想家里的亲人都不知道怎样了。
十几年来音信全无,我不知道老伴和四个孩子能不能还在等着我回来,不知道自己的老爹老娘是否还健在,不知道儿子的死活,他们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牵挂。
那些日子,每当夜深人静,我便跪在“上帝”面前痛哭流涕,我要仁慈的上帝帮帮我,已经步入晚年的我别无它求,我只要能知道家的消息,对于回家我根本想都不敢想。
那时我已经是70多岁的人了,想到自己来日无多,再拖下去我可能真的要在台湾终了此生,我心里就一阵阵害怕,毕竟我曾经是有家有儿女的人啊,我不甘心自己就这样像个孤魂一直漂泊在外,就是死我也要回到家中。这样的念头使我再也无法忍受教堂里平静的日子。
那会儿每逢做礼拜就会有一些教友留在教堂久久不肯散去。他们当中有很多是退下来的老兵,也有一些老兵的家属,在无法抑制的思乡中,有很多人信奉了天主教,把自己交给“上帝”,权作一种感情的寄托。而在教堂做礼拜时,则成了这些无依无靠的老兵们互相联络交流的机会。
由于个性内向,也因为我的年纪比较大,对这种聚会我从来不怎么关心,可是,有一次我发现他们特别地神秘,出于好奇我凑了上去,才知道他们当中有的人已托国外的朋友给家里捎去了信,并且,也得到了家里的回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