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才智和环境的不便性共同造就了社会,社会就是这样被那些它能做到和它不能做到的事情不断塑造着的。然而,这两个特征是极度失调的,因为围绕不便性兴起的文化假设似乎更现实主义一些:
学习小组之所以规模很小,是因为大型、活跃的小组不能在很短的期限内一起合作;一群朋友或者邻居拼车,是因为在更大规模层面上没有解决供求的办法;专家写参考工具书是因为义务劳动者之间无法充分协作,以至于无法创造任何价值。
诸如此类对不便性的解决,无论大小,常常会涉及一种特定工作类别的产生。大学教授、美食评论家、图书管理员和档案员,他们都为将这种不便性保持在人人可解决的水平上而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然而,当此前不方便的事物突然变得方便了,那么传统的设置就需要重新商榷了,其中包括这些人的角色:当你能从去过某家餐馆的顾客发表的全部评论中获取建议时,食评家的价值就大打折扣了。在其他方面,比如阐释主厨的用意所在,或是某道菜的历史渊源方面,食评家仍然发挥着作用。不过,随着他所处世界的改变,食评家工作的总体价值也相应缩水了。
这种变化让人很容易失去方向,同时也导致了很多食评家对堆积如山的大众点评的猛烈抨击。美食评论家史蒂文·肖(Steven Shaw)在2000年的一篇叫做《Zagat效应》(The Zagat Effect)的文章就是对该现象的关键性控诉之一。Zagat是一本餐厅指南,集合了消费者的点评和评级。肖把它们批评得体无完肤,特别是这本指南把纽约市的联合广场咖啡馆评为第一名一事,让他感到忿忿不平:
(联合广场咖啡馆)是这样拿到第一名的:在调查中人们被问到:“你最喜欢纽约哪家餐馆?”……联合广场咖啡馆,确实是一家很好的餐馆,它因体贴的服务而受到广大纽约市民的喜爱——它可能是全纽约有档次的餐厅里最不会让人望而却步的,食物简单而又味道浓郁。不过,就算是出于对这家广受欢迎的餐馆应有的尊重,将它排在其他许多餐馆之前也是荒谬至极的,尤其是当它还排在了像Lespinasse,Jean Georges和Daniel这样的世界顶级餐厅前。
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明为什么喜欢联合广场咖啡馆就比喜欢Lespinasse荒谬可笑,更何况称Lespinasse为世界顶级餐厅本身就有问题。在一个信息开放的世界,评论家们的行动可得小心一点。肖并不愿意将联合广场咖啡馆贬低成一个糟糕的餐厅,它只是不对肖这类人的胃口罢了。也就是说,肖这类的专业美食家,喜欢从开胃菜开始就指手画脚。但若他抱怨得太过明显,就可能削弱他对读者的影响力。过去,当专业评论是读者能看到的对餐厅唯一的公开评价时,这个问题还不大(对读者的蔑视也没有那么明显),但是当我们可以找到大家对“你最喜欢哪家餐馆”这个问题的全部答案时,比起专业食评家的评论,我们或许会更喜欢这些集合起来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