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偷门
霍四海和琴娘带几个仆佣往西边的万州乡下出发后,目睹四海教场烟消云散的凤凰儿又是伤感,又是茫然,背了包袱在江陵城外的荒野中踯躅。她走了十里便没了干劲,念头纷呈,索性找了块干地抹去浮灰,哀哀坐倒。
只剩了她一个人。天大地大,一个人,哪里都是海角天涯。她不禁想起那帮偷儿,有的好吃懒做整天妄想捡到金子,有的生来残疾无以为生,有的曾经犯事找不着活干,有的四体不勤不懂手艺……可为什么,她想起他们竟会微笑?
她叹了口气,发觉日头渐斜,倘若不尽快赶路,就要路宿野外。缩缩脖子,春寒料峭,既没有退路,那就一直往前吧。想到此处,心底有一丝小小的喜悦——她终于正式行走江湖了。
等盼到这天,方知闯荡天下的不易,连该去哪里都不知道。满腹的大计与抱负,仅是纸上谈兵,想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谈得上除暴安良,实在需要煞费苦心筹划。
而她,于这江湖,真是初来乍到。
天黑后半个时辰,她平生头回住进一家客栈。狭小的床铺,令到她陡然一愣,行走江湖,不仅有艰难险阻,尚有许多不惯。那一刻她明白,今后的她,无论在何方,不再是从前无忧无虑的江陵凤凰儿。
次日早早上路,沿江水西下,一个时辰后眼见峡州在望,当天转道夷水,过巴山,夜间进入施州地界。此处春秋地属巴国,秦汉以来被称为蛮夷之地,土人、苗人、侗人杂居,住处皆为吊脚楼。凤凰儿大觉新鲜,又见山峦逶迤,往往在打尖时向客栈老板打听几处胜景,次日尽兴一游。如此游山玩水十来天,连当地的土语亦学会不少。
闲时,凤凰儿便参详师父留下的册子,她记性好,很快将师父注解的那些记得熟烂。剩下的难题,大致想出破解的法子,只不知成不成。看多了其中的妙处,恨不得拿来施展,于是打听了各处江湖人的所在,暗暗摸上门去。
在武林中有名号的人多半要日夜练功,豪门大户有练功房,她高来高走,躲在窗外偷看。若是寻常人家,在自家后院练武,爬在墙头便可窥视。一来二去,她偷学不少,假如被人发现,就当训练轻功,逃跑的功夫越来越纯熟。若不幸被追上,凤凰儿乐得交手比试,尽量不用赖以防身的暗器,纯凭真本事应敌。
这样交手近百回,十次有三次能打赢,输的那几回,对方见是个小丫头,也不再计较,教训她几句了事。但不走运时,碰上心胸狭窄的江湖人,容不得她这般放肆,往往会下重手。凤凰儿终于尝到了重伤的滋味,一口鲜血吐出来后,对方尚不肯罢休,这便激发了她的怒气,将百宝囊里的暗器一股脑儿全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