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闲暇等对话,不是为了不辛苦、不孤单,而是这样可以让真正的等更长久。比如,等放学去接孩子,等工作结束回家做饭,等丈夫应酬回来开门,等老母亲住院醒了去陪着唠嗑。
姥爷去世,她抱怨自己做得太少,所有的思念浓缩在她制作的相册里。
她爱《鸿雁》这首歌: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方,心中是北方家乡,天苍茫,雁何方,心中是北方家乡。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歌声远,琴声颤,草原上春意暖……
不甘说的,就等一个解读吧,说不尽的,就等一轮修行吧。就像鸿雁等着归还。这些等,不是为了结果,是为一个无尽的思想。这比结果更令人欢喜。
她跟我吵架的时候会蹦出一句:“还不都是为了你!”我想,气话才是真话。她确实都是为了我,等我长大这事儿,简直是惊心动魄的长途跋涉的冒险。现在长大了,等成了互相的事。
在飞回北京的头等舱卫生间里,我洗脸梳发,要不是唇彩丢了我也会涂一点。还有一个小时吧,国际到达B 口一定有一个小镜头远远地举着、对着我,跟啊,拍啊,美啊。
以前最讨厌这时候照相了,灰头土脸的,瞎照什么。可是这两年,飞了十几趟,让飞机守时是不靠谱的,可是不让那相机出现却难,它从来不迟到。心软了些,又或者更有良心了,让妈照吧,她高兴就行。
我像个明星,满面笑容、挥舞右手,瞧啊,瞧啊……没有,挤挤的吵吵的接机的人里就是没有那个无数次不用预定就等在那里的个子中不溜、不涂脂抹粉不打扮的女人。偌大的机场好像一下子就剩我一个人了,听不进他人的告别和老师的鼓励,我在等啊。
没过几分钟,她蹭着稍大的平底鞋,碎步朝我小跑过来,“对不起,没想到你们提前了。”我这憋着闷气的脸明明要说“不着急唷”,却来了句“怎么才到”。我低着头,好像忽然知道了,我在等什么。
我猜,她等过我几个小时,但没说什么,因为她要等一个归期等一个来日,其他的都无妨。
过了几天,我在北大百年讲堂主持一个活动的闭幕式。闭幕式都闭幕了,“再见”都说完了,眼珠滴溜溜地找这个人,她还是没来。她应该来啊,我等了她一晚上。她连陈西妮导演说的“一格,太棒了,就要你这样的!”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