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出去买早餐那点时间里——“今天星期一!”她说——布洛赫终于能够静静地看看所有的一切了。吃饭时,他们说了很多话。过了一段时间后,布洛赫发现,她在说起他刚刚讲给她的那些东西时,就好像都是说着她自己的东西似的。相反,他在提到她刚刚讲过的那些东西时,却要么只是小心翼翼地引用她的话,要么在用自己的话述说时,每次都会在前面加上一个令人诧异和拉开距离的“这个”或“那个”,仿佛他担心把她的事情说成了自己的。当他说到那个门房或者一个名叫施图姆的足球运动员时,她马上就能够如同知己地说出“那个门房”和“施图姆”。而在她提到一个名叫弗莱迪的熟人和一家名叫“施特凡地窖”的饭馆时,他在紧接着的回答中每次总会说:“那个弗莱迪?”和 “那个施特凡地窖?”所有她提到的一切都让他没法搭话,而让他烦心的是,他所说的话,她都能毫无拘束地——这是他的印象——使用。
当然,中间也几次短暂出现这样的情况,谈话对他来说就像对她一样自然而然:他问,她回答;她问,他给出一个自然而然的回答。“这是一架喷气式飞机吗?”——“不是,这是一架螺旋桨飞机。”——“你住哪儿?”——“二区。”他差点还对她讲了打架的事情。
但是,后来这一切都让他越发感到烦心了。他想要回答她的问题,但却停住不说了,因为他认为他想说的都是她知道的。她变得不安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给自己找出事情做,时不时傻乎乎地微笑一下。她不停地转唱片和换唱片,就这样过去了一段时间。她站了起来,躺到床上;他坐到她身边。你今天要去上班吗?她问。
突然他扼住了她的脖子。他马上就紧紧用力掐牢了,她根本还没有来得及把这当成是玩笑。布洛赫听到外边的过道里有声音。他怕得要死。他注意到她的鼻子里流出了液体。她哼哼着。最后,他听到一个什么东西断裂一样的声音。他觉得,就像是在凹凸不平的田间道路上,一块石头突然打中了轿车底盘。已经有唾液滴到了油地毡上。
布洛赫的恐惧如此强烈,他立刻就累了。他躺倒在地上,无法入睡,也无法抬头。他听到有人在外边用一条毛巾抽打门把手。他仔细听着。什么也没有听见。也就是说,他刚才肯定是睡着了。
他不需要多长时间就回过神来了。在回过神来的第一刻,他觉得自己全身都是伤痕;就像是房间里有风似的,他想。实际上,他之前连皮都没有蹭破。尽管如此,他还是幻想着,从他的整个身体里涌出了一种淋巴液。他早就已经站了起来,用一块洗碗布将屋内所有的东西都擦拭了一遍。
他向窗外看去:下边有个人从草地上向一辆货车走去,他一只手拿着很多件挂在衣架上的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