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赫发现,他的座位正好在车轮上方。他的双脚从在这儿拱起的地板上滑了下去。他坐到最后一排椅子上,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在那儿可以方便地扭头向车后看去。他坐下时,正好——尽管这什么意义也没有——在后视镜里看到司机的眼睛。布洛赫利用将公文包放在身后要侧身的机会,朝车外看去。折叠门发出咔嗒咔嗒的巨大响声。
车里的其他几排座椅都向前,布洛赫前面的两排座椅面对面。在前后排就座的旅客在开车后几乎全都不再聊天了,而他前面的旅客不一会儿就又继续聊开了。那些人的声音让布洛赫觉得很舒服。他有机会倾听,这让他得到了放松。
过了一阵子——汽车已经开上了一级公路——在他身旁坐在角落的一个女人提醒他掉了几枚硬币。她说:“这是您的钱吗?”一边还向他演示如何从椅背和椅座之间的缝隙里捏出一枚硬币。在两个座位之间,就在他和女人之间的地方还有另外一枚硬币—— 一个美分。布洛赫接下那两枚硬币,他回答说,肯定是刚才在侧身的时候掉出来的。由于那个女人没有注意到他曾经侧过身,就开始问他,布洛赫又回答了。慢慢地,尽管他们这样坐着说话并不舒服,还是聊了一会儿。
说话和倾听让布洛赫忘记了把硬币装起来。它们在他的手里变暖和了,就像人家刚刚把它们从电影院售票窗口推出来一样。硬币之所以这么脏,他说,是因为不久前还在球赛开始之前抛起它们挑场地来着。“我对这个一点都不懂!”女旅客说。布洛赫很快就把报纸打开了。“正面还是反面!”她已经继续在说了,布洛赫不得不又把报纸叠起来。之前,就在他往车轮上方的座位上就座时,外套早就已经挂在身边的衣钩上了。他往下坐去时动作过猛,扯着耷拉下来的外套下摆猛烈往下,外套的挂环都扯断了。现在,布洛赫坐在那里,外套放在膝盖上。在这个女人旁边,他无力抵抗。
公路变得坑坑洼洼。由于折叠门没有严实地关上,布洛赫看见外边的光线穿过缝隙在车里闪烁着。不用往车门上的缝隙那边看,他也能在报纸上看到闪烁的光线。他一行一行地读着。然后他抬起头来,观察前面的旅客。他们的位置离他越远,他对他们的观察就越舒服。过了一会儿,他注意到车里闪闪烁烁的光线已经没有了。车外已经黑了。
布洛赫不习惯去感知这么多的细节,他脑袋疼了,也可能是因为他带的那么多报纸的气味。幸运的是,汽车在一个县城里停了下来,旅客们在一个休息区吃到了晚饭。布洛赫在外边稍稍闲转时,听到室内吧台里的自动售烟机不停地发出哐当的响声。
他在休息区的广场上看到一个有灯光的电话亭,汽车行驶过程中的轰隆声依然在他耳朵里嗡嗡叫个不停,电话亭前面的沙砾发出的嘎吱声让他很舒服。他将那几份报纸扔进了电话亭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把自己关在电话亭里。“我成了一个好的标靶!”他以前曾经在一部电影里听到一个夜间站在窗边的人说过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