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接听电话。布洛赫又来到外边,站在电话亭的影子下。他听到休息区拉上的窗帘里面赌博机发出叮叮当当声。他走进吧台才发现,里面几乎没人了;大多数旅客已经走出去了。布洛赫站着喝了一杯啤酒,然后走进过道:有几个人已经坐在车里,有些人站在门边,跟司机聊着天,另外一些人站在离汽车稍远一点的暗处,背朝汽车——布洛赫实在讨厌看到这些情况,他用手抹过嘴巴。他并没有直接将头转开!他将头转开,看见过道里还有旅客,他们正带着孩子从卫生间出来。当他用手抹过嘴巴时,手上有股椅背上金属把手的气味。“这不是真的!”布洛赫想。司机已经上了车,把车发动起来了,这就是一个信号:其他人也该上车了。“好像人们不会这么理解似的。”布洛赫想。出发时,公路上溅起了火光,那是人们从窗口快速扔出去的烟头。
没有人再坐在他身边了。布洛赫缩到角落里,把双腿放在凳子上。他解开鞋带,靠在侧窗上,向其他窗户望去。他把双手交叉放在后脖颈上,用脚将座位上的一块面包屑踢了下去,将两只前臂顶在双耳上,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双肘。他将双肘的内侧顶在太阳穴上,闻着自己的衬衣袖口,在上臂上摩擦自己的下巴,把脑袋往后靠,看着汽车的顶灯。简直没法结束了!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好,只好坐起来。
他们的汽车开过时,陡坡后边的树所形成的影子在绕着树转圈。挡风玻璃上的两把雨刷没有指向同一个方向。司机旁边的驾照口袋看起来是打开的。在汽车中间过道里有个看起来像手套的东西。在公路旁的牧场上,母牛在睡觉。否认这点是没有意义的。慢慢地,越来越多的旅客在招呼站下车了。他们站到司机身边去,司机就让他们从前边下车了。当汽车停下来时,布洛赫听到汽车顶篷啪啪作响。汽车又停了下来,他听到外边黑暗里有人在大声打招呼。他看到很远的地方有一道没有栅栏的铁路岔口。
快到午夜时分,汽车在边境附近的镇子停下了。车站就在一家旅馆附近,布洛赫在旅馆里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房间。他向那个领他上楼的姑娘打听自己的熟人。他只知道熟人的名字:赫尔塔。那姑娘能够告诉他的是:他的熟人在离本地不远的村子租了一家饭馆。这种声音是怎么回事?布洛赫问,他已经进房间了,姑娘站在门下方。“有几个家伙还在玩九柱戏!”姑娘回答说,然后从房间走了出去。布洛赫没有朝四周看看,脱掉衣服,洗了洗手,就躺到床上了。下面的轰隆声和咣当声还持续了一段时间,但布洛赫已经睡着了。
他不是自己醒来的,而应该是被什么声音吵醒的。到处都很安静。布洛赫在想,是什么把他吵醒的呢。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想像着,他是被翻叠报纸的声音吓醒的。要不就是柜子的噼啪声?一枚硬币可能是从随便搭在椅子上的裤子里掉了出来,滚到床下了。他在墙上看到一幅木刻画,上面画的是这个地方在土耳其人战争期间的情况;市民站在城墙前,城墙后的钟楼上斜挂着一座钟,让人不由得不认为它正在发出激烈的响声。布洛赫在想,钟下的敲钟人是怎样被钟绳拽起来的;他看到外边的市民都在往城门走去;一些人抱着孩子在跑,一条狗在一个小孩的双腿之间摇着尾巴,小孩看起来好像要摔倒了。小教堂塔楼里的备用小钟也画成了斜的,几乎就要倒了。床下只有一根燃烧过的火柴。外面过道里,离这间屋子很远的地方又有一把钥匙在开锁,他可能就是被这声音弄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