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朝电动扶梯看去，一具具枯黄、健壮的骷髅正从下面升上来。一小群干尸从楼梯里走出来，向我和茱莉靠近。它们在我们面前停下，散开站成一排。茱莉向后退了一下，她虚张的勇气在它们漆黑空洞的盯视下渐渐平息了。她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

其中一个干尸走到我的面前站住，离我的脸只有咫尺之遥。虽然从它空洞的嘴里没飘出任何气息，但我能感到它的骨头里散发出一股微弱的嗡嗡声。这嗡嗡声在我身上没有，M身上没有，在身上包着肉的所有僵尸身上都没有。我开始好奇，这些干巴巴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我不再相信什么巫术咒语或实验室病毒，这是一种更深刻、更黑暗的东西；它来自宇宙，来自星际，或者来自星际之后未知的黑暗。它们是被困在上帝地窖里的影子。

我和那干尸脚顶脚、眼睛对眼窝地直面站着。我没有眨眼，也不会眨。这样大约过了几个小时，然后它做了一件事，使它不再那么恐怖。它用尖尖的手指举起一堆宝丽来照片，开始一张一张地递给我。这使我想起一个骄傲的老头儿炫耀自己孙子照片时的情景，但那具骷髅的表情远不如祖父般慈祥，那些照片也不能让人感到心暖。

照片里拍摄的像是战争的场景。一排排组织有序的士兵在向我们的巢穴投射炸弹，用步枪精准地把我们一个个打爆。普通市民拿着砍刀和链锯像割黑莓藤一样把我们劈开，黑色的汁液溅在相机镜头上。一堆又一堆刚被杀死的僵尸被泼上汽油点着了。

浓烟，血，这些照片就像我们在地狱拍的全家福。

这照片令人不安，但我之前已经看过了。干尸们已经播放过很多遍，通常是给孩子看。它们把相机挂在颈上，在机场里到处游荡。偶尔也会跟随我们去猎食，跟在后面记录下那些血腥事件。我常想它们想要做什么，它们的题材遵循着一个永恒的主题：尸体，战争，新转化的僵尸和它们自己。在它们会议室的墙上，从地板到屋顶，都贴满了这些照片。它们有时会把一个年轻僵尸拽进去，让他在里面站上几个小时、甚至几天，让他默默地欣赏它们的作品。

同其他干尸一样，这具骷髅谦恭而缓慢地把这些宝丽来照片递给我，它相信图片能说明一切。今天训诫的内容很清楚：必然性——我们和活人交流必然的二元结果。

它们死，或者我们死。

从那骷髅的喉咙处传出一阵声音，一阵严厉僵硬的喘鸣声，充满了庄严和训斥的意味。它说出了所有干尸们要说的话——它们的箴言和咒语。它说，我的话说完了，事情就是这样，因为我过去也这样说。

我直视着它的眼洞，任照片掉到地板上。我搓搓手指，好像在搓手上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