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与礼，何者居先？《论语》中有不同的看法。跟门人子游、子夏相关的对话往往重礼，而跟曾子、子张和颜回相关的对话则重仁。（Schwartz 1985：130-134）。这一分歧后来被称作“内外”之争。“内”代表仁的本质，指人性中内在的、可能与生俱来的道德感。相反，“外”代表礼的精神，指从外而内的社会性规范引导、同时在某种程度上限制内在自我。这一争论与西方传统中的天性-教育（nature-nurture）问题及其在道德修养问题上的意义相似。在儒学思想体系中，自然的（内在的）道德倾向与（外在的）道德教化，何者更为根本？孔子曾经机智地指出，过分强调任何一方都是不对的。他说，质（基本的天性）和文（教化）都是必要的：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雍也第六》）

The Master said，“When one’s basic disposition （zhi 质） overwhelms refinement （wen 文），the person is boorish；when refinement overwhelms one’s basic disposition，the person is an officious scribe. It is only when one’s basic disposition and refinement are in appropriate balance that you have the exemplary person （junzi 君子）.”（trans. Ames and Rosemont Jr. 1998a：107-108）

无论是“内在”道德还是“外在”道德，《论语》都没有绝对支持。不过，我们有必要详尽考察更多篇章，以便更好地理解仁、礼及其对当代相关论争的启示。

仁为本

孔子曾说，仁优先于礼：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论语·八佾第三》）

The Master said，“What has a person who is not authoritative （ren 仁） got to do with observing ritual propriety （li 礼）？What has a person who is not authoritative got to do with the playing of music （yue 乐）？”（trans. Ames and Rosemont Jr 1998a：82）

乐有两个方面，一是表演，二是内在的情感（仁）。同样，礼的践行既包含行为层面的技艺，又包含人类情感的表达。如果缺乏适宜的人类情感（仁），礼乐都是无意义的。在这里（以及在其他一些章节中，包括《为政第二》第八章，《八佾第三》第三、十二、二十六章，《阳货第十七》第十七、二十一章，《子张第十九》第十四章），为礼的伦理与动力基础是仁。孔子生动地总结说，机械地遵循礼毫无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