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的无和有,一如大海,一如众沤;它们是看待同一个本体论上无所分别的道的两种方式。(Fu 1973:374)
傅伟勋指出,有无之相待,如同实在与其呈现相与依存:大海离不了众沤,反之亦如是。这一分析避免了仅以物质性存在理解有无。傅伟勋强调,就人们对世界的感知而言,道家的“有无”具有伦理学意义:或者看到森林,或者看到动植物,但不是同时看到二者。在《道德经》十一章,无指的是在人看来无价值的东西:它是“无”是“虚”,因为它被视作无用者。但该章对此提出挑战,它突出了无的价值: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Thirty spokes are united around the hub to make a wheel.
But it is on its [wu] that the utility of the carriage depends.
Clay is molded to form a utensil.
But it is on its [wu] that the utility of the utensil depends.
Doors and windows are cut out to make a room.
But it is on its [wu] that the utility of the room depends.
Therefore turn [yu] into advantage,and turn [wu] into utility.(Chan 1963b:119)
我们必须要看到,无和有皆是道的不同方面。这里包含着道家哲学的另一要义。道固然是一个形而上的概念,但是其内容仍然包括指导行为的范则。这似乎是早期中国哲学的一个普遍特征。一个作为典范的事物与其代表的规范性标准(该事物的理想存在模式)之间界划不清,这种概念上的含糊我们在孔子和墨子那里都已经碰到过。在围绕正名的争论中,参与论辩的思想家都自觉地把这一点视为不言而喻的预设。在道家那里,典范物与其规范性标准之间界线模糊,意味着道既是最终实在又是生活的典范性法则。我们已经讨论了道如何是形上实在,但我们如何理解作为人类生活法则的道?换言之,典范意义上的道具有怎样的实践效果?在王弼看来,天地包容万物而不伤害之:
天地任自然,无为无造,万物自相治理,故不仁也。仁者必造立施化,有恩有为。造立施化,则物失其真……天地不为兽生刍,而兽食刍;不为人生狗,而人食狗。无为于万物而万物各适其所用,则莫不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