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家祥醒过来。他觉得自己的头像瓦罐,裂成了好几块,从床上下来时,他能听见脑浆流动的声音。
“20岁!”凌晨的时候他和强哥在酒吧露台上喝酒,黑黢黢的鸣沙山变成了一座糖山,融化在夜色里面。
“20岁的时候我就换过好几个女朋友啦。”强哥说。
室友们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污浊沉闷的空气像一床浮荡的棉絮,与青灰色的光线编织、纠结在一起,八张床排得很近,每人一个蚊帐,随着每天时间不同,蚊帐有时候像倒置的漏斗,有时候变成舞台追光,做噩梦的时候,它又像无影鬼手的袖子——从房顶直垂下来。
家祥半闭着眼睛去厕所,在洗漱间门口撞上了一个无脸鬼,整个人冰在原地,一下子清醒过来。
那鬼把黑瀑似的头发拢起来,一撩,他才发现是王葵。
“吓了我一跳——”王葵惊魂初定,嗔怪他。
王葵穿着小吊带衫,一手把头发拢在脑顶,一手拎着盆,在模糊的晨光中露出白水水的腰身。
家祥的手摸到她腰上,她肌肤冰凉,玉一样柔滑,他整个人欺身过去,想把王葵压在墙边。
“干什么你——”王葵腰一扭,躲开了他,发梢处甩出一串水珠,落到家祥脸上身上。
“——今天是我生日。”家祥看着她朝女生宿舍方向逃走,无奈地叹了口气。
“关我什么事!”王葵伸手推门,转过脸来,冲家祥一笑,“生日快乐。”
家祥上完了厕所,没回房间,顺着走廊走到院子里,夜幕像条淡灰色的丝绸纱巾缓缓地缓缓地被扯脱下来,古堡似的酒店、酒店的庭院、庭院里的树、树下面的长椅、长椅下面的鹅卵石地面,以及院子外面的公路,远处绵延起伏的鸣沙山,凉沁沁新崭崭地裸露在家祥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