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曲西接过那只放着木炭的铜勺，急急走了出去，临走还嘱咐我这个莫名其妙的汉人说：“不要开门。”然后她死死关上了门。我听到她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然后走到了院子外，阿日一阵骚动。

我终于明白，这就是一个简单的驱魔仪式。突然想起几年前看过一个丹麦人写的故事，说是在世纪初的蒙古地区，喇嘛寺在过年的时候做法会跳神，喇嘛们戴着恶鬼的面具跳起来时，那个丹麦人发现蒙古人脸上的惊恐表情是真诚的，甚至有人大叫着逃走。

现在我就站在曲西家画着老虎的木门口，想入非非。老虎突然动了一下，我吓得站起来，伸出拳头，结果是曲西推门回来了，铜勺空了。大家围过来看时，孩子的病情还是没有好转。

我终于忍不住说，去医院吧，应该有办法的，至少可以消炎。次乃叔叔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好像是医院没用。曲西终于发怒了，走到她高大的爸爸面前，瞪着眼睛，大声说：“谁说医院没用的，那还开医院干什么！”

这个表情和阿妈拉姆很像，全家人都有点震骇，爸爸泽仁慢悠悠站了起来，吸了口鼻烟，掏出车钥匙。

车动了，去医院，没说的。

医生说是支气管炎，然后给曲巴吞下了一只崭新的雾化剂管，一时间曲巴的嘴里云雾缭绕，然后医生又给扎了一针，看到如此高科技的装备，看到医生们气定神闲，家里人也安下心来，曲巴终于睡去了。

曲西家的药在哪里呢？我一时起了兴趣。

结果是处处可见：电视机后面有过期的西药片，抽屉里面有几小纸包黑黑的藏药丸和回潮的中药胃病冲剂，影集后面还有红色的小丹药。高原常见病有白内障、胆结石、高血压、冠心病等，令人费解的是，胃病也很普遍。泽仁和我的老师泽批，还有意希，都有胃病。

还有些病，简直是莫名其妙，一位大叔患有严重的眼疾。他告诉我，这是因为老藏民的习惯，凳和床不分，坐垫也就是床单，脸贴在坐脏了的坐垫上睡觉，眼睛慢慢就感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