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手淫,我脸都红了,”她说,“但我还是要打起精神给你讲第一个古代幻术师的故事。永宁元年,来自西南蛮族的幻术师进京朝拜。他吐出的烈火,烤熟了一头野猪。又用斧头将自己肢解,那断手落到漂亮皇妃的面前,对她做出V的手势;那断脚落到丰满宫女的面前,轻轻地蹭她的小腿。皇帝和群臣,都看得笑嘻嘻。”
“后来呢?”我问。
“这人后来留在宫中当了保镖,偶尔也客串厨师。”她回答,然后就不再说话。
那天,在纪念碑顶,擦去溢到碑石上的东西,我说:
“历史学家对过去的眷恋,无非是出自对死亡的恐惧和对起死回生能力的幻想。在实证的幌子下,他们运用最多的却是想象力。
“柯林伍德说,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过去的一切都活在史学家的心灵之中,正如柳如是活在陈寅恪心中。
“‘于心灵中复活历史’这种调子,中国的历史学者亦不乏同情。比如,王夫之说‘取仅见之传闻,而设身易地以求其实’;戴名世说‘设其身以处其地,揣其情以度其变’;章学诚说‘论古必恕……恕非宽容之谓者,能为古人设身而处地也’;而全祖望为一个前明御史写墓文时,更直接移情:‘世更百年,宛然如白发老泪之淋漓吾目前。’
“所谓历史研究,只是一种精神活动,而精神活动永远住在个人当中,因此,一切历史都是个人史。太史公早就了解这一点,所以他只想成一家之言。所有的史书都是一家之言,充满想象与虚构、情感教育与价值判断的一家之言。
“这里说的史书,是私人著述,不是史料编纂。没经过处理的史料,原始得就像石器,缺乏心灵的投射,只是一堆死物。二十四史中的大多数,都不过是一堆危险、软弱的史料。史料没什么了不起,仅仅占有而不处理史料的人,算不上合格的历史学家。就像一个商人,仅仅拥有商品而不把它们卖出去,那就算不上合格的商人。
“信史不但不可求,也不必求。历史的妙处只在叙述。如能讲出一个又一个绝佳的故事,你的历史就能百代流传。在中国是龙门(司马迁)、临川王(王安石)、涑水(司马光),在西方是希罗多德、修昔底德、塔西佗。
“如今,还有我这个热爱历史的幻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