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环形山》第三部分(11)

环形山 作者:宁肯


我说我是侦探,侦探应该无所不通。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在网上对叶子进行辅导,比如我可以与叶子同时进入网校,然后用 QQ交流,解决问题。我说如果有视频那就更好,但此事还要向简女士提出申请。一提到向简女士申请,叶子立刻认为不必了,她不希望简女士知道我们在网上的事,最好连提也不要提。我不知道叶子在这方面何以如此谨慎。简氏庄园早已实现自动化办公,工作人员使用电子商务,而简女士自己却仍坚持纸上办公。她从不上网,没自己的个人电脑。她的办公室纸笔墨水一应俱全,有类似英国十九世纪的大壁橱和装饰性书橱,办公桌古色古香,连电话也是旧式电影中的电话。她不反对别人使用电脑,但自己坚决不用,仿佛一旦用了电脑自己就将化为乌有。对她讲互联网、数字世界,她连听也不愿听。我曾告诉她即使从失眠角度考虑,网络也是个可以选择的世界,比如聊天室、QQ、视频、网上失眠者俱乐部、失眠者社区或失眠者天堂都不失为好的选择。互联网上聚集着成千上万孤独的失眠者,失眠者可以凭着失眠在全世界找到朋友。然而简女士完全不屑那些网上的失眠者,认为自己不需要一个画饼充饥的世界。她的夜晚虽然漫长,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孤独,正相反,她认为自己的夜晚异常丰富。虽说简女士声称她的夜晚是丰富的,但在我看来似乎并没超出一个失眠者的行为,无非是每天晚上十一点钟将狗放出来,对可能进入庄园的不明身份的人实施警戒。此外在七只狼犬或近身或远程的护卫下,她每天进行失眠者都会有的漫长散步。当然也许简女士会骑在马上,在月下狂奔或漫步,或与马术教练双人骑。这样说来,简女士的确不会孤单。的确,白天鲜见马术教练露面,也鲜见马出来,那么显然马或马术教练可能都是专为简女士的失眠之夜准备的。马术教练和马一样,总是在黄昏行动,正如多数动物都喜欢夜行。如此说来,那天让马术教练白天开车去接我无疑有违常规,要不教练怎么一声不吭呢?那可能正是教练睡觉的时间。我把马和马术教练看做差不多是一回事,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傲慢而又阴沉的家伙,不说别的,就是他像马一样的身体本身就让我感到威胁、不快。马术教练让我意识到我的踮脚儿更像是人类。

叶子对着网络说,她没母亲的概念也没父亲的概念,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一回事。不到三岁她就到了简女士身边。她记得简女士失眠是她五岁时明确的记忆,简女士可能失眠得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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