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女士应是她的养母,她带大了她,但她从小只叫她“简女士”。夜晚如此宁静,网络异常活跃。叶子对着网络说,更早,在她还不到三岁时她叫过简女士“阿姨”,那时她还有父亲。父亲出国短期学习了,那还是简女士办理的。叶子说至今还记得去机场接父亲的情景,当时简女士和她是多么地高兴,她记得候机厅人山人海,记得许多条通道,头顶钢管密布,电子显示牌“嘟--嘟--”作响。记得旅客鱼贯而出,亲人相拥,她们也盼着同样的情景。但是直到又一架飞机落地,新的旅客再次涌出,她们也没接到人。怀抱她的简女士焦急地找人问话,打电话,叶子开始不安地哭泣。简女士大声呵斥她,她大哭,喊着要回家,结果更可怕的事发生了。简女士一怒之下把她放在大厅塑料椅子上,扬长而去。她的叫声响彻候机大厅,但是简女士充耳不闻,头也没回一下。她从未叫过简女士妈妈,那是她唯一一次喊简女士妈妈。她不知怎么一来就喊出了“妈妈”,也许她喊的不是简女士,但她的确又是冲着那个怒气冲冲的背影喊的。那是一种人类本能,是所有可能被抛弃的孩子都会喊出的最古老的一个词。然而,无论她怎样哭喊,无论惊动了多少人都无济于事。简女士去了机组。后来回来了,走路慢吞吞的,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哭哑了嗓子的叶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下抱住了简女士。简女士也接住了她,但是没有一点感觉,好像不认识她似的。我找爸爸,叶子说。你没爸爸,简女士说。我要回家**你没有家**叶子的眼泪再次涌出,永远记住了这句话。当然,叶子还是被带回了“家”,但那已不再是她的家。她们一回到家,简女士就独自上楼去了,从那时起她很少再见到简女士。她的小床从楼上简女士的卧室里被搬到了楼下小保姆的房间。她被告之必须非常听话,任何时候都不能哭泣,什么时候只要简女士听到哭泣她就要被扔掉。她不能随便走出自己的房间,一切活动都必须在小保姆的房间里进行。小保姆说,就算简女士不在家,她也不能随便走动,最多可以到客厅玩一会儿;她不能把玩具拿出来,如果简女士突然回来,她就无法及时收回玩具,简女士不想见到客厅里有任何她的东西。种种清规戒律就这样形成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叶子在这个“家”就像不存在一样。这正是简女士要求的。即使后来叶子大一点了,经常在客厅或卫生间帮保姆干活,也必须时刻留心简女士回来,只要听到防盗门钥匙一响,她就必须像烟一样溜回自己的房间。那时,与小保姆一起干活是她最快乐的事。五岁多一点的时候,叶子说,她已学会做许多事情:她会洗自己的手绢、袜子、鞋,还学会了使用洗衣机;或者站在小凳子上使用煤气灶,烧半壶水;差不多可以完成一半的拖地板的工作;帮助擦拭家具、电器,会使用吸尘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