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古代文论的传统与创造

一

本书所谓“日本文论”或“日本古典文论”，指的是日本传统的文学评论、文学理论与文艺理论，但由于日语中没有与汉语的“文论”同形同义的“文论”一词，我们说“日本文论”，可能会令日本人不知其所云。在日本古代文学史上，只有具体的“歌论”、“连歌论”、“俳谐论”、“能乐论”、“诗话”与“诗学”（“诗”指汉诗）、“文话”之类的针对具体文体形式的概念，而缺乏“文论”这样统括性的概念。到了近代，日本人用汉语词翻译西语，才有了“文学理论”、“文艺理论”、“文学论”、“文学评论”之类的概念，并被普遍使用起来。然而这些来自西方的概念，与属于东亚汉字文化圈的日本古代关于文学的相关思考与言说，在文化内涵、表达方式等方面都有相当的差异，实际上并不适用。因此，用一个什么样的概念来统括 日本古代关于文学的种种思考与言说，就成为一个不得不先行解决的问题。笔者认为，使用汉语的“文论”一词，表述为“日本文论”、“日本古典文论”或“日本古典文论”是妥当的。

其理由主要有三：第一，研究表明，在日本古典文献中，“文”是统括一切文学现象及各类文体的最高范畴，a因此日本传统文学中的一切关于“文”的评论，顺理成章地应称为“文论”。第二，日本的文论属于汉文化圈的“东方文论”系统，使用“日本文论”或“日本古典文论”的提法，可以标注日本文论不同于西方诗学的文化特性。第三，“文论”这一概念不仅所指很明确，而且包容性、弹性更强，既可以涵盖“文学理论”、“文学批评”两种形态，也可以超出“文学”范围，延伸至“文艺理论”与“文艺评论”的范围。如今，我国学术界已经普遍地将西方文学理论与文学评论简称为“文论”。虽然从学理上看不太严谨，但也表明：用中国的“文论”概念可以涵盖欧洲“诗学”概念，反过来“诗学”概念却不能涵盖“文论”，可见“文论”一词的适用性是很强的。而当我们将“文论”这一概念运用于日本传统文学的时候，它即可以包括“和歌论”等日本各体文学论，也可以包括汉诗汉文论，还可以包括像世阿弥的《风姿花传》那样的文学论兼艺术（含戏曲表演等）论。进而，日本近现代的文学理论与文学评论，也可以“文论”一词来统而括之。据此，笔者将日本的和歌论、连歌论、俳谐论、能乐论、物语论等各体文学论的相关文献，统称之为“文论”。

我们说汉语中的“文论”这一概念适用于日本，也是因为日本古代文论的源头就在中国。日本作为文明周边国，其文论的产生却较早，成熟也较早，而且能够自成体系，这与中国文化与文论的直接影响密切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