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强调的是,以坪内逍遥《小说神髓》为代表日本写实主义思潮固然受到了莎士比亚、托尔斯泰等西方作家创作的启发与影响,在理论主张上也与福楼拜、巴尔扎克有较多的相通相似,但从坪内逍遥的《小说神髓》中可以看出,他受西方文论的影响是极其有限的,他最大的理论来源是日本古代的“诚”(真实)论,特别是《源氏物语》及本居宣长的“物哀”论,主张描写道德伦理之外的人性与人情,而相对忽略了对社会现实的深度介入、深刻分析与批判,在这一点上与西方的现实主义理论形成了明显的差异,明显带有日本色彩。19世纪西方文坛盛行的深度干预社会现实的所谓“批判现实主义”文论,在日本则几乎没有产生。石川啄木的《时代闭塞的现状—强权、纯粹自然主义的终结及对明天的考察》(1910年),是罕见的一篇主张向“强权”、向“时代闭塞的现状”挑战、具有批判现实主义色彩的文章,某种意义上可以看作是对写实主义文论的继承与超越,但该文在作者生前并没有发表,在当时也没有产生什么社会影响。在日本,一直是将西文的“realism”译为“写实主义”,这个“写”字就是“模写”,重在客观地描写真实,而不是主观地分析与批判现实。在中国, 1928年,左翼评论家瞿秋白因不满足于“模写”,而主张将一直从日本引进的“写实主义”这一概念改译为“现实主义”。日本近代文论中也使用“现实主义”这个词(如长谷川天溪的《现实主义的诸相》),但它不是一般的文学思潮与运动的概念,而是与抽象的、脱离现实的“理想主义”相对立的概念。因而在日本文论中,西方、中国那样的“现实主义”论基本上是缺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