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她意料的是，马车中的少年，并不是奄奄一息地卧于车中。他坐得笔直笔直，一身黑色镶着金花的绸衣，薄如蝉翼地贴在身躯上，便是胸口处缠紧的，被血染得通红的白缎，也因主人的风姿，显出几分妖艳。

少年绝美的脸上，色泽有点过白，他薄唇紧抿，凤眼斜飞地睨了冯宛一眼，举起酒樽晃了晃，随着少年的动作，一头墨色长发披洒飘荡，“也只有你这个妇人会来。”

他含着笑，眸光似有情似无情，动作优雅中见邪魅。

可冯宛听到他的声音，却有点想哭：是的，明明打了大胜仗，明明一展才华，愿意前来迎接他这个大功臣的，满城满天下，却只有自己这一个妇人！

便是五殿下，也因他的大才而生了几分不安吧？因此抛下重伤的他，因此不曾召令大夫随侍他左右。

冯宛爬到他身边，伸手拿过酒樽放在一旁，低声说道：“我刚才被我那四妹强令入宫，后来遇到大公主陈雅，她想甩我耳光，我避开了。”

她抬头看向卫子扬，目光晶莹剔透，“凤凰翔于天宇前，必先承受火焚之苦。”

“你这妇人要说什么？”卫子扬哑然失笑，他懒洋洋地说道，“你是来恭喜我？还是来可怜我？”

冯宛再次朝他爬近两步。

爬到他身后，冯宛坐直，轻轻解下绑在他胸口的白缎。白缎刚一脱下，鲜血如溪水汩汩渗出。冯宛连忙取过另一条白缎缠紧，一边绑，一边低哑地说道：“凤凰一飞冲天前，总不免要承受世人的白眼。”

刚一绑好，冯宛便忍不住伸开双臂，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脸搁在他的肩膀上，“不被人妒是庸才，郎君身有箭伤，万不可因庸人之妒动了怒火，而有周郎之憾。”

冯宛说的周郎，是三国时的周瑜，周瑜便是受了箭伤后又怒火攻心，以致三十六岁便送了命的。

冯宛死得早，她不知道后来卫子扬的情况如何。

可在梦中，卫子扬也是首战之后，被世人的取笑讽刺激得吐了几口血的。她深刻地知道，这般吐了血后，日后就算有良医良药相随左右，这一生也养不回来了。

卫子扬终于收起了他那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伸出手，想要扳开冯宛抱着自己的手。

刚一动，冯宛便反手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