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奶奶的话真的应验了。我一岁三个月的时候，他回家了。他在外面混了一年，没有如愿混出名堂，肖晓萌灰心失望，跟了别人，他只好狼狈地回家。

我已经长高长胖会走路会说话会追着妈妈要抱抱了。家里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我很害怕，躲在妈妈的怀里久久不敢抬头。奶奶把我拉出来，要我喊他爸爸。我看着他，坚决不开口。奶奶哄我：“不是会叫爸爸了吗？前天还对着爸爸的照片叫呢？怎么看到爸爸了就不叫了？爸爸给一生买了玩具呢，喊爸爸，爸爸就给你拿。”

我确实面对着他的照片喊过爸爸，就像我看着图片上的小兔子叫小兔子，看到电视里的老人都叫爷爷一样。爷爷奶奶的一番苦心没有在我身上发挥作用。我看着满面笑容朝我张开双臂的他，转身躲到了妈妈怀里。“看看，这是什么？”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布娃娃，递到我手上。娃娃大声喊：“我饿了，我饿了，爸爸——爸爸——”我吓得往地上一丢，“哇”的一声就哭了。妈妈轻轻拍着我的背说：“别怕，宝贝，咱没有爸爸，咱不要没良心的爸爸。”

妈妈没跟他离婚。也许是带着个孩子，再嫁人不方便，也许是爷爷奶奶的极力挽留，也许是希望留在他身边寻机报复，也许是他再也不去找肖晓萌的誓言让她看到了一点点希望。总之，她原谅了他。

我却无法原谅。我对这个不速之客充满敌意。我不许他睡在我们的床上，不许他抱我亲近我，不要他的玩具，不吃他给我的零食，也不许他走近妈妈，动妈妈的东西。他偶尔穿了妈妈的拖鞋拿了妈妈的漱口杯，我都会冲过去抢下来。哪怕是一起去商店，妈妈要试衣服的时候把包交给他拿着，我也会拖着包带子大叫：“妈妈，妈妈。”

他刚开始还耐着性子哄我，想跟我培养感情，可看到我实在没有诚意跟他搞好关系后，便失去了耐心。我爱哭，正看得起劲的《西游记》被广告打断了哭，吃饭的时候妈妈逼我吃青菜哭，不肯自己走路要妈妈抱哭，蚊子咬了也哭，我一哭他就大吼大叫冲我发脾气，一天晚上还把我关在门外十多分钟。为此，妈妈跟他经常吵架，妈妈爱翻旧账，连着肖晓萌一起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