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摇头,却忽然身体一僵。
目盲之人最是感觉灵敏,许知言已然发现,皱眉问道:“那是……什么事?”
欢颜身子有些哆嗦,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许知言苍白的面庞,低低道:“没什么,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三公子有时会说,其实他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连五公子和八公子都不如。”
许知言便不再问,淡色的唇紧紧抿着,许久才慢慢弯起。一个凄凉至极的笑意。
他默然抚着她的面庞,神情细致专注,仿佛正用心地通过自己的指触感觉她最细微的一悲一喜。他柔声道:“欢颜,别想太多。我和五弟还在你身边。”
而欢颜已经哭倦了,湿湿的面颊靠在许知言手上,仿佛已经睡着了,肩背犹在不时地抽动。
许知言觉出,顿下了指间的动作,出神地对着前方,自语般轻轻叹道:“在这个家中,什么都算不上,岂不是更好?若是真的举足轻重,才最可怕吧……”
他抬起手,在眼睛前方轻轻晃动。
依然一片漆黑。
他记得五岁时阳光最后一次照耀到眼底的灿烂和刺目。
那种灿烂和刺目,慢慢被岁月沉淀到记忆的最深处,却常在不经意间冒出来,用最璀璨也最凌厉的光芒,让他空茫地欢喜着,却更深地刺痛着。
屋中的烛火摇曳着灭了。
他自是不觉。浅青的衣裳已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清月如钩,星河明灭,俱倒映在浩浩江水中。悠悠笛声亦清澈如水,一路在深夜的江波粼粼间荡漾。
载着笛声的小舟顺着江水徐徐而下,漫行于满天满江的星光中。立于船头吹笛的萧寻只觉肝胆都如冰雪般澄澈起来。他缓缓放下笛,稳稳立于船头,在两岸风景轻悄后退时,静静地望向前方。
一白袍女子从船舱中步出,凝注萧寻半晌,微笑道:“少主今日兴致不错。”
萧寻负手,扬唇轻笑道:“我看着这大吴风光,着实不错。”
白袍女子道:“当年他们逼走我义父,便是自断臂膀。这些年顺成帝愈发昏聩,虽然息了另立太子的心思,却又重用楚瑜这等奸诈之人为相,等如今这位庸懦太子登基,只怕这大吴还有的是风起浪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