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沉吟了一会儿,同样也感觉到一种隐约捕捉得到的疲乏感:他忽然犯了困,因此没发现茶几上忽然冒出一瓶覆盖着尘土的陈年葡萄酒、两个水晶杯和几只盛下酒菜的小碟子。那些在地球上被当做魔法的东西,在库安德龙则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它们只不过是思维的简单表现形式罢了,而罗诺所需要的,也只是一次次地对精神的物质化过程及其结果加以印证。
“这是上等的沙陀·拉图尔酒,” 亨利先生打断了他的思维,说出了一个带有浓厚的南部法兰西口音色彩的名称,“我建议你尝一尝这种令人赞美不已的干红葡萄酒,这种酒在美多克的酒窖里已经躺了有七十多年之久了,它能温暖我们的血液,从而能让我们有精力继续谈话。你该适当地分分心了,你的注意力实在是太集中了——这会妨碍你的接收的。”老莫乌迪小心翼翼地给杯子里斟上了红葡萄酒,“在库安德龙想喝到地球上的葡萄酒,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奢华,但在我的酒窖里,” 亨利先生声音里不无几分狡猾,说着还友好地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向他眨了眨眼。“没有什么酒是找不到的。在库安德龙保存它们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可是我的葡萄酒酿造大师们自有办法安抚它们,让它们保持固有的、顶尖的和一流的味道,这种味道可以传达法国波尔多省一串葡萄对于阳光明媚和雨意淋漓的日子的记忆和无与伦比的联想。这种高雅精致的葡萄酒保持并能传扬大地新鲜氤氲馥郁的香气。你们这些年轻人们,都喜欢火辣辣的廉价勾兑酒,这样的传统早就被你们丢弃了。
“请允许我先来为你干一杯,我可爱的孩子,我希望你会原谅我的弱点,如果我在表述自己的愿望时,稍稍超前了一点的话。”亨利先生笑了笑,举起茶几上的酒杯,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信心地说道,“一旦你能够理解人的神性本质及其不朽本质的真实含义的话,你自己也就可以获得不朽了。请你相信我,我知道我在说什么。罗尼,你不妨品尝一下杯中的美酒,我相信你立刻会感觉到神清气爽的。”他说着神气十足地伸出酒杯,与侄子的酒杯那水晶的表面轻轻地一碰,发出“叮”的一声。“为了你的不朽!”亨利先生庄重地说道。他的声音不像是在开玩笑或是在嘲讽和讥笑,相反,他说这句话时,怀着对于侄子温暖的爱,带着只有说这种话时才会带有的真挚和严肃。
罗诺很难理解在这样奇特的祝酒词之后,继之而来的会是什么,可刚刚喝下去的酒对他产生的作用,却要比这位亲戚刚刚说完的话的作用要大得多。以前他可从未品尝过类似的酒,所以,也根本无从把这种精致的沙陀·拉图尔与什么作对比。酒刚一入口,罗诺就觉得他喝下了一种令人发烧的、浑身炽热的、精神饱满的、血液贲张的东西,不知不觉间驱散了他心头隐隐的几分睡意,让他的颓丧一扫而光,霍然精神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