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论关系》拉贾蒙德里,1949年12月4日(1)

论关系 作者:(印度)克里希那穆提


人只有头脑自然冷静而不是被迫冷静时,才能看到真相,所以不能用一些条条框框来迫使一个人头脑冷静。当你用纪律约束自己而使自己处于一种特定的状态中时,这只不过是个人愿望的一种投射。宗教就是要理解思考者及其思想,也就是理解关系中人的行为。这种理解是一种宗教,并不是对某种观点的盲目崇拜,不论这种观点出自谁口,也不论它多么传统,多么令人愉悦和满足。宗教的任务就是欣赏美丽,看到深层次的东西并且领会关系中人的行为的广泛意义。生活毕竟是由种种关系构成的,人要生存就会有相互联系,否则人将不复存在。你不能与世隔绝,家人、朋友以及同事都与你有割不断的联系。就算隐居山林,你也不可避免地要和送饭的人打交道。你自己投射的观点和想法也和你息息相关、密不可分。存在就意味着要活下去,就意味着要有关系。如果不弄明白这些关系,我们就看不到现实。但是关系令人痛苦,让人寝食难安。于是,我们逃离它而转向上帝,这样我们就认为自己找到了真相。其实,真相是不能被追寻者寻到的,他寻到的只是一种自我投射的理想。关系以及人们对它的理解才是一种真实的信仰,其他的一切都不是,因为存在的整个意义就包含在这些关系之中。无论是与人,与自然中的花草树木、满天繁星,还是与一些观点或某个国家的关系,都可以完整地展示思考者及其思想,也就是人以及人的思想。矛盾不断聚焦,个人就会凸显出来,因为对矛盾和冲突的专注能让人的大脑产生自我意识,否则就不存在自我。纵然你可以把自我放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但它也只是一个一味寻求满足的自我。

所以,如果人类想要接受现实而不是去寻求真相,想要听到永恒的声音——不管是哪种永恒——就必须理解关系。因为正是在关系中,我们才能看到矛盾和冲突,而正是这些矛盾和冲突阻碍了人们看到真相。也就是说,在冲突中人们会注入一种自我意识,这种自我意识会驱使人们躲开和逃避种种冲突。但是只有理解了冲突,人们才能够接受真相。因此,如果不搞清楚关系就去寻求真相,无异于选择逃避。为什么不选择面对呢?不了解现状,你如何不断超越?你可以选择闭上双眼,也可以选择跑到神像面前对那些虚构的人物顶礼膜拜。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不理解关系中的种种冲突和矛盾,你对神的崇拜和虔诚以及那些仪式和双手奉上的鲜花,还有你所作的一切牺牲,包括你的理想和信念,就统统失去了意义。因此,头等大事就是理解关系中产生的各种冲突,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因为只有通过这些冲突,你才能看到思考的整个过程。不了解真实的自己——这里并不是从技术层面上来讲你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不理解这些冲突,你如何实现超越并获得新的发现?人们寄希望于来世,其实只是对现实的一种逃避。如果你真的想逃避,那么信奉宗教就和酗酒一样,都能让你逃离现实。不要反对我把饮酒和信奉上帝相提并论。不论你是酗酒还是在教堂祷告,所有的逃避都是一样的。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弄明白关系中的那些冲突和矛盾,因为在这些冲突中我们创造了现在我们每日生活在其中的社会,与此同时还有苦恼和贫困,以及生活的种种丑态。关系就是对生活变化的一种回应,也就是说,生活就是在不断地挑战。哪里做出的反应不充足,哪里就会有冲突;对挑战做出及时、充分和真实的反应方能成就圆满。有了对挑战充分的应对,冲突才能平息。因此,想要了解自己,重要的是在现实中,在每日的生活中去了解,而不是凭空抽象地了解自己。日常生活中你的样子才是最重要的,就是说重点在于你如何对待自己的妻子或丈夫,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或职员,而不取决于你的想法或对某事物的观点,因为就是这个真实的你创造了这个世界。任何行为都不可能是一种理想的行为,不存在理想行为这么一说。行为就是你日常的言谈举止,就是你平日里展现出来的那个你。理想只是对真实自我的一种逃避。当你忽略了周围的一切,忽略了身边的妻子,你如何能够行得越来越远?诚然,人们都是从离自己近的地方开始,不断走向远方。尽管如此,人们的目光却从来都只投射在远远的天地交接处,而忘了身边的一切,那个遥远的吸引我们的东西被称为宗教信仰。有了宗教信仰这个工具,人们就可以逃离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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