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
战事结束,一九四六年春,我时年二十五,在八三师六十三炮兵营任中尉观测员。部队驻守在江苏泰州。夏天,炮兵营移驻泰兴。这时,父亲来了一封信,大意是弟弟兆掄近期将要结婚,望我能回家参加庆贺,同时也希望借此次回家机会,把我的婚事谈好。
我依计划去镇江乘船,赴江西九江。到达镇江时近晚上八九点,码头强烈的灯光映亮夜空。我顺着石级一路下行,登上一艘开赴九江的大轮船。七月里天气燠热,大多数乘客不愿进舱,或坐或卧,提着行李铺盖在甲板上吹凉风。我不喜混杂在哄闹的人群里,就进船舱找了个铺位休息。犹忆船舷边有一个圆形的小窗口,隐约还听得到甲板上小贩在叫卖食品,而我想是疲累,很快就睡着了。
船至九江,再转南浔铁路抵达南昌,然后直奔陈家桥18号。假期不长,父亲抓紧时间,第二天就拉了我坐长途车去临川。抵达的时候天色已晚,父子二人便投宿一家“高昇客栈”,住定,父亲方向我介绍起亲家的大致情况,大抵是说毛思翔伯伯是他的至交,家道亦殷实等等。次日,我们就去了美棠家。
屋子很大,我走过第三进的天井,正要步入堂屋时候,忽见两边正房小窗正开。再一眼望去,恰见一位面容姣好、年约二十的小姐在窗前借点天光揽镜自照,左手则拿了支口红在专心涂抹——她没有看到我,我心知是她,这便是我初见美棠之第一印象。天气很好,熏风拂面,我也未停步,仍随父亲进堂屋,思翔伯与伯母出来迎接,接着就叫了美棠出来与我见面。
稍歇了一会儿,父亲便取出一枚金戒指,大约是母亲生前早已备好了的,交给思翔伯,思翔伯也随即就把戒指拿给竹床上的美棠,又给她套到手指上——我俩的订婚便是这样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