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的另一头,一个教区的小官员,塔尔·一本·法瑞斯,离开了他的办公室。他比平时走得稍微晚了些,并不是因为他对工作太投入。当然,这份工作对他来说,的确是要时时做出典范的样子,但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他花了不到两分钟就来到了今天要去的地方,这不是他每天去的公交车站,而是奢华的乐美登阿曼大酒店——约旦高级的五星级酒店。这里有两名绅士在等着他,他们有一个约会,是一个很有名的企业安排的。但遗憾的是,这个中介企业在媒体中的名声不是太好,既不是很令人尊敬也不太“干净”。因此塔尔觉得,这次的喝咖啡邀请是不是会有些隐藏在桌子底下的情况。尽管他对自己二十三年的工作经历非常自豪,但是最近几年他的自豪感渐渐减退,而是更努力地去挣钱。原因是他的大女儿到了出嫁的年龄,结婚会花掉他很多钱。
塔尔一边朝总经理套间走去,一边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的形象。他希望自己看上去像一个比较贪婪的人。塔尔不到五英尺高,他的肚子,灰色的胡子还有渐渐秃顶的脑袋都让他看上去像一个十足的醉鬼,而不是政府雇员。现在他想尽量抹去他身上哪怕是很少的一点关于他身份的痕迹。
超过二十多年的诚实工作,此时也不能给他一个正确的心态指导。他究竟在做什么?塔尔轻轻敲门,他的膝盖不受控制地碰撞着,发出奇怪的声音。他努力让自己镇静一下,然后走进了套房。里面的人立刻起身欢迎他。其中一个看起来五十几岁,美国人,他穿着非常考究的西服。另外一个人年轻得多,坐在宽大的客厅沙发上正抽烟,打着手机。当他看到塔尔时,他挂上电话站起来欢迎他。
“阿拉,瓦,萨哈兰姆。”他用标准的阿拉伯语说。
塔尔向后退了一步。在阿曼这里,多数场合下他拒绝被某些企业或商业界利用做事。而这些地方对于他的一些良心较弱的同事来说,恰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金矿。他这样做不是出于职业的敏感,而是不愿接受西方佬的傲慢态度,他们中有的人在和他见面几分钟后,就把大把的美钞甩在桌子上,这让塔尔感到受了侮辱。
然而和这两个美国人之间的对话与往日完全不同。在塔尔惊奇的目光下,年纪大的美国人坐下来,在他面前的小桌上,他准备了四个达勒斯 [3]小杯,一个贝都因人的咖啡壶,还有一个小炭火。当他熟练地用新鲜的咖啡豆烧咖啡时,他把咖啡豆倒在一个铁烧板上让它们冷却。然后他把烤好的豆子分开,把熟的豆子放进研钵碗,他一边做这一切,一边和塔尔谈话,除了小杵在研钵碗中发出的有节奏的声音外,整个谈话的气氛都散发着亲切自然。而捣碎咖啡豆的声音,在阿拉伯地区被当作一种音乐,是能使人感到艺术享受和快乐的。
美国人又在碗里加入小豆蔻种子和一小撮藏红花粉,这种细致的混合调制做法是几个世纪前古老的制作咖啡的方法。而现在,塔尔作为客人,手里端着没有把手的咖啡杯,美国人给他倒了半杯,这是主人款待屋子里重要客人时候的特权。塔尔喝着咖啡,心里还是对这次的会面结果保持戒备。他想他不会再有第二杯的享受了,因为现在已经很晚,但是当他尝了这口味鲜美的第一杯后,他忍不住又喝了四杯。要不是因为偶数在他的传统中是有不礼貌的含义,他实在还想在喝了第五杯后再喝一杯。
“法隆先生,我实在没法想象像您这样生在‘星巴克’国度的人,可以做出如此完美的传统贝都因人咖啡。”塔尔说。他现在感觉非常棒,他想他应该让这两个人知道他的感受,然后他就可以知道这两个美国魔鬼到底想从他这儿得到什么。
年轻的那个给塔尔递过香烟盒子,那盒子是金子做的。
“塔尔,请不要叫我们的姓,我们喜欢你叫我们彼得和法兰克。”他一边说一边又点燃一支登喜路。
“谢谢,彼得。”
“这样好多了,现在我们都放松了。塔尔,你觉得现在我们讨论交易是不是有些不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