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睡醒,如常返学上课,回家后,晚饭时,舅舅和姐姐不断看着我笑,是讥讽地笑,是愚弄地笑,是好奇地笑。我问你们这是干啥,他们反问我昨夜干啥,原来那个怪梦不仅是虚拟梦境而更附随实质行动,我确实曾经从床上跳起来,冲到客厅,边哭边翻箱倒柜地找寻麻将,他们厉声喝止,但无效,我自言自语哭喊悲恸,就只为了那几只本来就不存在的麻将牌,在梦中,我曾被麻将伤透了心。
桌上乾坤大,麻将岁月长。麻将桌是我跟亲人交流得最紧密最开心的所在,多年以来,坐下聊天,闲话家常,经常聊到第二十分钟之后便扯出家族史的恩怨情仇,翻脸了,不高兴了,谈不下去了。然而坐在麻将桌前,专心打牌,输也好,赢也罢,都是刺激紧张的情绪交流,而这交流,有着「纯净」的面向,纯粹由一百四十四只麻将牌堆砌而得,成于此,败于此,成败转眼空,当牌局结束,众人离场,把麻将灯捻熄,一切灰飞烟灭,无负担,无责任,不涉感情却又能够拉拢感情,是非常妥善的家庭娱乐。
所以到如今,家庭聚会,我和姐妹们依然争取机会跟父亲母亲打个三四小时麻将,在麻将桌上忘掉岁月,忘掉怨怼,忘掉恩义;在桌上,我们平等对待,所以轻松愉快。
我七十多岁的「哲学家」母亲便曾在麻将桌前感叹过,能多打一场就多打一场吧,天下无不散之牌局,最终谁都要离桌。
我笑道:「放心,妈,日后你去了,我会在你灵前烧献一副纸麻将,附带三个纸人,做你的牌搭子;呀,对了,另外再烧四个佣人,替你们斟茶按肩。」
「你真乖,儿子。」母亲一边伸手摸牌,一边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