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告诉我，季先生还在。而且生意比以前还红火。他现在拥有一家工厂，开办了几家大酒店，而且名下的餐厅已经不止一家了。根据我听说的消息，他确确实实很成功。

季先生就是新中国的核心和灵魂。

在这片茫茫沙漠之中，季先生做着许多生意，其中包括地毯生意。他雇佣手艺精湛的手艺人，仿制经典的波斯图案和中国图案，手工制作真丝地毯。他没有压低成本，也不必压低成本。劳动力和丝绸很廉价，而季先生利用了世界对这种商品的巨大市场需求。中亚地毯曾经驰名世界，但敦煌周遭地区的地毯生产已经一蹶不振。伊朗或许曾经是世界第一大东方地毯出口国，但其生产设施却在1979年的革命中被摧毁殆尽，在阿亚图拉·霍梅尼 的统治下，整个行业信誉扫地。他谴责地毯行业是西化产物，是帝国主义的产物。历代以来，中亚共和国都以布哈拉地毯等昂贵的东方风格地毯闻名，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共产党垮台后，人们却不再为政府生产地毯了。不管怎么说，他们干这些活从来就没有报酬。而二十多年的战争也摧毁了阿富汗的地毯工业。季先生发现并抓住了商机。他不是以低价竞争抢走别人饭碗的邪恶资本家，是他的对手作茧自缚而已。

我见过季先生三次，分别是1988年、1990年和1999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每一次都在进军规模更大、前景更好的生意，经历过繁荣的时代，也经历过天安门事件后的经济动荡时代，如今又即将度过千禧年。他每天加班加点，一点工作12个小时，一周工作七天，却乐在其中。他是一名商人，继承了一千年前的先人在中国培养起来的精神。他也是一名企业家，在这个远离北京政府约1200英里的地方，抓住机会挣钱致富。

当然，我得买一些季先生的地毯。我选择了三张波斯图案的地毯，让他寄到美国给我。他将我和佩奇引见给他的家人和员工后，邀请我们在他的餐厅吃了晚餐。在那里，他带我们去了厨房，我们看着他亲手做面条。他想告诉我们，他还记得他的手艺，没有发达了就忘掉了本行。

第一次驾车穿越中国时，我能活下来就算侥幸了。彼时还是1988年，我完全是在穿越茫茫沙漠。根本没有路。如今，整个国家布满了交错纵横的高速公路。中国人借鉴了其他国家的修路经验——德国、日本、美国。虽然中国人至今仍然自称为共产主义者，但资本家的天性使然，他们修建了许多昂贵的收费公路。在我看来，这些是世界一流的公路。

然而，中国西部仍然人烟寥寥。这是中国唯一一个百米不见人的地区。一路上城镇稀少，仅有的几座都是古代丝绸之路上的绿洲衍变而来的。几百年前，中国人研究出了如何灌溉这些城镇，在沙漠地下修建了隧道系统，从几百英里以北的山地引水。我们驾车穿过最干旱荒凉的沙漠，却不时惊讶地看到路边种植着番茄、南瓜和甜瓜。这些绿洲城镇的人民非常精通取水之道，引来了大量的水源，甚至还有水冲洗街道除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