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两个方面——投融资的责任体制和以相对价格引导投资和消费的决定——恰恰是中国的体制转型中的短板。一方面,“政企不分”的老体制特征,在投融资领域表现得最为顽固。“块块”如此,“条条”也如此。党政权力掌控投融资决策,最大的弊端是责任链条松松垮垮。往往官员人事一变化,投资责任就再也找不到主。“新官”对上新项目、借新债情有独钟,一般都不爱理旧账。在此约束下,今天减少的消费到底能不能带来明天更高价值的享受呢?答案是缺乏制度保障。
相对价格的问题更大。虽然一般商品和服务的价格,大体由市场供求决定。但关键的生产要素价格,包括地价、利率、汇率、金融服务取费以及电价、教育、医疗和其他生产性服务费率等领域,行政干预依然广泛存在,严重干扰各类主体的投资决策。举一个例子,工业地价在行政主导的招商引资“竞争”中的普遍扭曲,不但大量浪费土地、形成过剩产能,还把包括民企在内的很多实业组织,大批诱向“囤地寻租”。利率的歪曲,则是另一个严重问题。没有正确的利率指引,跨时间的“投资”决定差不多就是儿戏。
或有人问,过去我们的体制也远未改革到位,但政府主导的基础设施方面的投资,不也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吗?我的回答,成绩不容否认,但过去有两个难以复制的条件。其一,80年代面对的是大量历史欠债,反正道路短缺、电力短缺、通信短缺、港口短缺,哪里短缺就在哪里修,决策不容易错。干这件工作,政府快刀斩乱麻,见效很快。其二,90年代末以后的那一轮“投资启动内需”,紧接着就是中国加入世贸,外需冲天而来,那一茬的基础设施投资的埋单自然没有问题。
2009年为应对全球金融危机的冲击,中国发起又一轮以财政、信贷刺激的投资热潮,大批“铁公基”项目上马。这一轮投资,拉动了当时的经济增长率,推动“保增长”策略获得了成功。问题是,这一轮大投资,能不能为未来经济增长所健康消化,会不会形成又一批优质资产?
对这个问题,我认为还要看一看。关键点还是经济有没有足够的“胃口”来消化如此天量的投资。这里的经济学说简单也简单,反正修了高速公路,总要有车跑,一辆一辆地收过路费,才能把修路的投资收回来。同样道理,修了高铁,要一张一张地卖票;建成了电站,要一度一度卖电;修了音乐厅,要一场场办音乐会,最后才能把预期的投资收回来。反过来,修了很多路,车流量老也上不来,那就麻烦了。北京的鸟巢很宏伟,不过从投资角度看,如果里面没有鸟,或者有鸟也不够多,那“巢”的投资就悬了。
新的情况是,现在越来越多的投资都具有“超前”性。这就是一个大项目摆下去,未来有没有足够的需求还不知道。这类超前进性的投资,对约束体制有更高的要求。因为决策出错的可能性上升了。如果出错无人负责,那么胡来、乱来的事情就会失控。所以,比之于过去,现在更不能离开体制机制讲投资。脱离体制机制,只讲投资拉动经济,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