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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里，每次同她接吻，她总是很吃力地踮起脚，很短的时间，小脸便红红的。他对北北开玩笑：“接吻的最佳距离是13厘米，我们差了点。”后来，北北开始穿高跟鞋，高高的鞋跟正好7厘米，除了几次不小心扭了脚，她好像很快地适应了这个高度，她经常说：“苏青，这样吻我，你是不是不会太累？”男人大多很贱，他也不例外，她很多的好，常常被他没心没肺地忽略。

他的策划书忘在家里，他给她打电话，不到半个小时，她便站在他的楼下。他下去拿，同事看到了，不经意地打招呼：“女朋友啊？”她的眼睛极快地闪了下，满是期待，他连忙说：“不是，是……”她把策划书递给他，欢快地说：“我走了，哥哥。”路上的声音有些嘈杂，以至于他听到她的语气里有了浓浓的雾气，一直走到车站都没有回头。

回家时候，她同往常一样，同他聊她一天的快乐和不快乐。关于上午的那件事情，她始终没有提起。夜里，她却有了风卷残云般的热烈，她的牙齿在他的胸前不安分地咬噬，喉咙里的呻吟放肆而又热烈。他们在窄窄的床上翻腾着，180度，又是一个180度，像两棵泛滥着情欲的树，抖落了一地的叶子，春天还没有结束。

夜半，她缠上来，说：“苏青，是不是我太矮了？”他佯装熟睡，没有说话，一整夜，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和她同时想到了失去。

她想他没有想象中那么爱她，六年，她以为他只是习惯。六年的时间，她怀了两次孕，同他发了一次脾气，其余的就是万般的好。

父亲东山再起，家境渐渐好起来。母亲告诉他，爸爸要让他去美国。灿烂的前程明晃晃地摆在眼前，他问母亲：“如果我找个女朋友，156厘米，你会不会觉得矮？”母亲在电话那端说：“臭小子，又开玩笑。”他张张嘴，再没能说出话来。

5

他去了美国北部的一个小镇。小镇的冬天非常冷，有很厚的积雪，他最讨厌的就是白色，铺天盖地的空洞，让人无处可藏。可是，还是经常下雪，就像他经常想起她，想起她在植物园的雪地上，画大大的心，她站在心里面大声地喊：“苏青，我爱你。”她的声音那么大，震得树枝上的雪都飘下来，他甚至看到她流了泪，他笑她说这三个字好俗气。现在，只有这些缥缈的白色，没人在耳边告诉他那么俗气的三个字，他却开始想念那个156厘米的女生和她给他的爱情。

他的邮箱里躺着一封邮件，是北北写来的，她说：“苏青，你知道吗？那么有名的哈根达斯，竟然产自黑作坊，我们吃的无非是它的高雅，过后的肚子痛谁又能看得到呢？

他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竟然泪水湿了脸。此后，便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

6

两年的时间，他的感情大多时间空白着。谈过几个女朋友，都是高挑丰满的女子，他们站在一起很是般配，可是依然不妨碍他常常把名字叫错。夜里，伏在她们的身体上，他常常想起北北纤细的舒展和柔软，青瓷般的光芒，于是，身边的女孩子总是无法承受他的若即若离，感情来了又走。

他试图找过北北，总是无疾而终。母亲有时候看他失神，会问起他曾经说过的156厘米的女朋友，问他是不是真的。母亲兀自说着，真要是那么矮可不行，婚礼上吃苹果那得是多尴尬的姿势啊。

第三年，四个季节只剩下最后一季的时候，来自国内的朋友要在纽约举行聚会，他竟然看到她。同来的朋友告诉他，这个女孩子家境殷实，父亲是国内有名的地产商。是她，没有错的。她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牛仔裤，运动鞋，笑得青春温婉。她身边有个男孩子，一脸的爱意。他忽然觉得阳光刺眼，北北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她的家庭。六年的时间，这个女孩子可以为他做那么多的事情，他知道他曾经被她非常彻底地爱过，不似他那般自私。北北也看到他，走过来，仰着头问他可好，他动了下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真想抱抱她，对她说那么俗气的三个字，可是，他只能呆呆地站着。三年，她已经不是他的了。爱情，总是这样，早了或者迟了，都只能是一个人的事情。

“他对你好吗？”“嗯，他不让我穿高跟鞋。”她说的时候很轻柔，这句话却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不穿高跟鞋，六年的时间里，她一定期望着他跟她说这句话，就像期待着他说他不在乎他们身高的距离是不是最适合接吻。“那六年的时间里，你的脚趾躲在冰冷的鞋子里，陪着我走路的时候，心一定是疼的。”北北摇头，她说：“那时不觉得。”

有个男子走过来，挺拔修长，和他一样的高度，这是北北的他。他们跟他道了再见。阳台上，他看到他俯下身子，低下头来，吻她一下。他的头埋得很低，他能看到北北穿了平跟鞋，脚只是微微地抬起来，身体娇艳美好。他还能看到他们吻得很圆满，原来，接吻也可以用这样的姿势。

那天，他忘记告诉母亲，没有关系的，虽然有20厘米的距离，但是吃苹果的时候，他可以把身子俯下来。可是，他都已经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