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国企的企业家。
自2003年国企改革初步完成后,国企与过去那种亏损、低效、臃肿、困窘的形象有天壤之别,如今甩掉了包袱,精简了人员,理顺了关系,引入了现代企业制度,在各自核心领域内维持了垄断地位,财雄而势大。但国企的高管们,同样遭遇着他们在这个层面上的不公平问题,有委屈感。
问题核心还是利益分配。相对于普通人,相对于各自企业的普通职工,相对于同级别的行政官员,国企高管们拿着不菲的收入。但还是有声音,认为目前的薪酬标准尚不足以体现他们的贡献和价值。武钢集团总经理邓崎琳的话比较典型:“我一年税后工资是40多万,你会信吗?美国GE等大公司年薪是千万美元,民营企业就更不用说了。央企绝对不可能有这种高工资。这个矛盾怎么解决?个人的看法是,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断发展和完善,随着企业职工的收入不断增加,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应该按经济规律走市场化、国际化的道路,‘高管高薪’。” ①
一句话,大众嫌目前国企企业家们的收入过高,而当事人则认为过低,社会大众对他们的指责是不公平的。因为国企的企业家们视野已与“国际接轨”了,是从国际同类情况来比较、看待他们的薪酬待遇。参照标准既然不同,感受自然不一。说到底,国企高管的情绪,还是由国企自身的特殊性质所决定的。国企所承担的政治与经济的二重职能,使其高管们在身份上也有二重性:政治体系中的官员、市场竞争中的企业家。制度的复杂性决定了国企的高管们难求他们认为公平的分配。国企企业家群体的情绪,只能从制度上去寻求原因。
2.知识精英
知识精英,我在这里并非定义为一般型的知识分子,而特指那些能在社会政治、经济及文化等资源的分配上享有较多部分,并且非常活跃、有着广泛社会影响力的知识分子。知识精英,伴随着市场化导向的深入以及社会利益格局的固化,逐渐成型。
知识分子在近三十年的改革过程中,伴随社会利益多元化格局的行程,自身也有影响的演化。上世纪80年代,是人文类知识分子大行其道的年代。这里面有多重原因,我不做详细分析。有文史哲背景的知识者们,热衷于探讨中西文化、人性等比较宏大的话题,抱有理想的情怀,使命感很强,力图推进中国现代化的进程。在物质利益上,知识分子也有过一段比较黯淡的时光,清贫寒陋,当时流传有种种情绪性的说法,如“脑体倒挂”、“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进入90年代后,知识分子作为群体开始演化了。
其一,是学术自身的演化。在领风骚于一时的文史哲等传统人文学科外,与社会发展进程联系更为紧密的社会科学,诸如法学、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等学科相继兴起,盛于一时,至今不衰,使得知识精英们对于中国社会现实的剖析,有了更强大的理论能力、更精准的发言工具。
于是,带来第二种形式的演化:即知识精英们自身的学院化,以及与之相反的市场化。我在第二章讲儒商时,做过一点粗略的分析,作为现代知识精英原型的古代士人,有一个立身处世的根本立足点,即超然利益之外的价值关怀。而随着中国市场化的进程逐渐深入,一部分知识精英选择扎根学院,不问外事,倾力于纯粹的学术;一部分知识精英选择走出学院,拥抱市场,和社会强势利益群体发生更紧密的联系,为其立言、说法、献策,提供知识与智力的支持,获取更多的实际利益。这就使得知识精英阶层从两个方面出现褪去传统士人精神的现象。
特别是后一类知识精英,成功地把文化资源与权力、经济等资源相结合,有的成为新锐的“学者型官员”,有的成为煊赫的上市公司“独立董事”等等,不一而足。总之,在社会日益成型、固化的利益格局中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这部分知识精英,是以依附的姿态切入市场与权力体系,较难保持完整而独立的人格,也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