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听说劳大人甚爱丹青书法,所藏颇丰,故特来寻一字帖借看。”对曾国藩知道自己这个爱好,劳崇光甚感惊奇,不过仔细想来复又释然:“不知是哪幅字帖?”
“董其昌临米芾的《天马赋》真迹!”曾国藩说得言之凿凿,眼睛却片刻不敢离开劳崇光的脸,却见对方眉骨不经意地往上挑了一挑,已知听到的传闻不虚。却听劳崇光笑道:“我喜书法不假,但却没甚好的收藏,你从何处听闻这董其昌的《天马赋》在我手中?”
“这……”曾国藩犹豫片刻,又起身作揖道:“似是某日花酒席中无意听来的。”谁知他的话刚说完,高高在上的劳崇光突然大笑了起来,良久方道:“这董其昌的《天马赋》的确在我府中,伯涵欲观也未尝不可,只要喜欢,爱观多久就观多久。只是伯涵要据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不知大人欲问何事?”曾国藩知道劳崇光的问题定是不好回答,果然听他问道:“我听说道光十六年伯涵落第以后除了读书外一直在刻意搜罗朝中各部卿名臣的癖好性格等若干信息,可是有的?”曾国藩心中一凛,知道此问极难回得准确,踌躇片刻才有了计较:“听到各位大人琐事刻意记下是真,搜罗是假。”
劳崇光闭着眼睛听完略微摇了摇头,似有不满却没再问下去:“既如此我也无须多问,伯涵喜欢遣人来拿就是。”
“大人,小生还有事相求。”
“讲!”
“此帖小生要拿走一观,明日送来。”说出这个请求时曾国藩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虽知劳崇光不能答应但仍想一试。要知道借回家才是关键,否则计议已定的事便会大打折扣。谁知劳崇光粲然一笑,随意道:“好,明日给我送来便是。”他既没问曾国藩要用来做什么,亦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犹豫,甚至连片刻的思索都没有,着实让曾国藩心中热腾腾的,感动不已。接过装着《天马赋》的锦盒,曾国藩突然跪下给劳崇光叩了个头。
“伯涵大可不必如此。”劳崇光连忙下座相搀,说道:“你我乃同乡又将同殿称臣,一帖不过身外之物耳,伯涵不要放到心上。”说着话亲自将曾国藩送出大门,看着他上了骡车才拱手告别,没有一点儿架子。
出了劳府,曾国藩又足不点地来到郭嵩焘的居所,因与家人相熟,也没禀报就径直到了内室,在被窝里掏醒了兀自熟睡的郭嵩焘。“筠仙,筠仙!”曾国藩望着睡眼稀松的郭嵩焘递了杯酽酽的普洱茶给他。
“伯涵怎地不去休息又跑来聒噪。” 郭嵩焘不满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