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声有屁用。”宁亲王拉把椅子坐了,脸色变得凶狠起来:“要不是来你这儿认识了‘徐神手’,信了他的话,吃了几服药,又何尝成了这个样子?庸医害我不浅啊。还说什么让我重振雄风,倒一竿子成了如此模样。不瞒你说,直叫孟五悄悄把他大卸八块喂了狗也不解我心头之恨。”
老鸨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眼角眉梢瞬间掠过一层淡淡的恐惧,旋即又恢复了平静,笑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爷也还放在心上,找人给你唱个曲儿解解乏,一会儿我打发了那帮篾片相公[24]来陪爷可好?”
“行,找个好的过来。”
“好,每次都是好的,就是爷一来我这儿就想起‘徐神手’那档子事,总是不能尽兴。我一会儿让宛姑来陪你,她的曲儿可是这儿最好的,过几日如若让人赎了去,爷还不一定听得着了呢。”老鸨说着格格笑了起来。宁亲王凝神想了想道:“宛姑,就是那个湖南来的?我看清秀可人,倒是个美人胚子。不是说不对眼不赎身么,谁能让她看上眼?”
“听说也是个今科的才子,诗赋文章在这儿斗花酒都中了魁元的,与宛姑旧年还是相识。只是这事还未敲定,爷也知道这些穷酸孝廉,就是进了翰林能有几个钱?何况像他这样家道不宽裕又被刚选进去的。再说,还有一层,这些人大多成了亲,恐是家里不方便呢。”
“是谁?”听说是今科的举子,宁亲王倒留了心。就见老鸨歪着头想了半晌道:“好像是叫曾国藩的,来人都叫他伯涵,想是他的字。”
“是他?”听到曾国藩的表字,宁亲王立时想起劳崇光送来的《顺性命之理论》,还有他当时的话来:“小人看来今科之中,倒只有这曾伯涵才具入阁拜相的潜质。此人骨色泛青,身齐体整,正所谓相书有云‘少年公卿半青面’,是大福大贵之相。”
说实在的,这相人之术宁亲王并未多有建树,倒是曾国藩这文章引起了他的兴趣。虽是满人,但宁亲王自幼拜大学士朱珪为师,文理皆通,亦算半个汉学家。眼见这《顺性命之理论》文采出众,辞藻华美,实是上乘之佳作。后又听说曾国藩时政皆通,穆彰阿对此人亦甚喜欢,看样子也是把赌注下到了他的前程里,所以印象甚深。今日突然听说宛姑竟与曾国藩有如此之深的瓜葛,自是疑惑得紧。琢磨了一会儿对老鸨说道:“这儿临街太吵,不太方便。你把这宛姑带到你房里,别为难她,我自与她有话要说。”
“好,爷是要?”老鸨有些不解地问道。
“没你的事休要打听,我不伤害她就是了。”宁亲王说着又喝了杯茶,与老鸨轻薄了一阵才起身来到后院老鸨的房间,但见此处干净整齐,依稀还是几年前的样子,不禁有些伤感,估摸着这辈子也无再渡欢场的希望了。正胡思乱想间,踢踢踏踏的碎步声由远而近,想是老鸨带着宛姑进来了。
“给爷请安。”按自己的要求,老鸨没敢把宁亲王的身份告诉她,所以宛姑自以为是个通常的达官显贵,并未在意。宁亲王则挥手让老鸨退下,打量了宛姑许久才问道:“听说你曲子唱得不错,可清唱一首与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