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生与死的社会生理(6)

铁血黄花:清末民初胡暗杀 作者:伍立杨


1900年,惠州起义业已发动,而广州方面以军火未到,只得再行延期,而惠州声势危紧,亟待响应,故临时改变宗旨,谋炸两广总督府,期达刺杀当时总督德寿的目的。遂就近购民房一座,在督署花园后。而德寿卧室,即在花园东侧。方法是以一暗杀小组挖掘地道,为期十余日,乃成。地道直通花园左侧,炸药约200磅,塞铁桶内,引线外露,梢端接一盘香,点燃后从容出走,在一条河心小船上静候,未见爆炸,史坚如烈士乃折回检查,果然发现盘香断灭。重新检视后天已渐明,不得出,乃于地道中静俟一天。次日晚,又点燃盘香,不久,一声巨响,花园围墙大片轰塌,史烈士出走不及被逮,德寿从床上震动滚落下地,却未致命,仅受惊吓而已。一击不中,遗恨千古!烈士入狱后,以狱卒汪老叟是他妹妹奶妈的丈夫,得以将三封遗书(《致小妹》)辗转带出,给后人一个理解这桩事件历史意义的绝好机会。

这三封详述他自己经历及政见的遗书,在他思想出发点映照下,已透露出对现实痼疾最直接的治本办法。其文章在感情上更是悲壮伤悼,催人泪下。事情过去已整整一个世纪,以绝难一见,不妨就其关键处稍作引述,以见其万古不变,气贯虹霓的心志—“憬然,我的妹妹:快要和你分别了,你不要灰心,革命党的字典中,找不出灰心两字。七岁那年,父亲死了,那时你只三岁。我幼年时,体格不强,时时生病,母亲抚育我们三个孤儿,辛苦万分,你该安慰她老人家……方先生是一位举人,教我攻读历史和兵法,方孝廉要我学作八股文,我又不想做官,我何必学八股文呢?……我十六岁那年,已看了许多新思想的书籍,我对于政治的见解,反对专制。我以为民主政治是天下公理,专制政体,一定不能治国,要治也不能治好。中国的专制政体,譬如几千年一所破屋,屋内屋外,都已败坏得不可收拾,要住新屋,非把破屋拆去重建不可,要想用一些水泥石灰,把旧屋修理,一辈子也修不好!……”

“前年戊戌政变,当时我和你说过,那拉后这老妇该杀!已决定推翻清廷,想和江湖豪客接近,一则没有钱,二则觉得他们的行为靠不住,后来广州设立格致书院,我便进去试读,开始物色同志。同学中觉悟青年也不少,课余我们谈孙文先生的革命主张……孙先生慈祥如慈母,威严似严师,他诚恳不倦地把中国的现势和国际间的情形,详细地分析给我听……我又认识了许多前进的同志,他们很看重我。其实我有自知之明,我什么都不及他们……狗官裴景福想骗我口供,每次审讯,他都一团和气,我只一口咬定我是主谋。‘好!你这贱东西,不上大刑谅你不招,来!上刑!’狗官一声吩咐,立刻走过八个衙役,把我上衣扯去。一个揿住我的颈项,另外三人从炭炉中钳出几个烧红的铜钱,一个一个放在我的背上,皮肉嗞嗞地响,青烟直冒……‘我招了,我只有一个同志’我说。‘那一位?说!’‘裴景福’,我苦笑一声,说。‘混蛋,来,再上大刑。’事已如此,一死而已。杀身成仁,我难道还怕死吗?不怕……又要提审了。这次大约不能再活了。妹妹,我们永别了!你要记住二哥的话,只要我们努力,革命总会成功,妹妹!和你来生再见吧,你不许哭呀!”(原载《中华民国名人传》,第一卷,1937年北平文化学社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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