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士成又对出发前的事做了布置:各营、队长官回去后要马上查点人数,留强去劣;要检查装备、给养,轻装简从;要看好自己的士兵,防止开小差;还要暂时保密,出发前召开誓师大会,再向全体官兵公开,一切准备务于两日内完成,这期间不许任何人请假、外出、会友和写信,谁违反上述规定,一律严惩不贷!
冯国璋的任务最重。他一到营务处就被一大堆人包围着:这个领枪械,那个领弹药,有的领军衣,有的领米面……他原来只是军械局的一个帮办,军械局只管军械,不管吃穿。现在,军队的吃喝拉撒睡全归他管,真忙得不可开交。好在他工作能力、组织能力都很强,下边还有一大帮忠实的朋友,个个对他言听计从。他虽是帮办,但老总办早被他架空,营务处的大权早落入他一人之手,上级给他配备了一个山东籍小兵——阎升,做他的勤务兵。
第三天,一切工作准备就绪。早晨,阅兵场上,一千五百名精兵精神抖擞地走进会场,坐在会场中央,几百名留营官弁坐在会场两侧。检阅台上龙旗招展,帅旗飘扬,大会标上写着“誓师大会”,聂士成等长官坐在主席台上,大会主持宣布会议开始,大喝一声:“把犯人带上来!”
誓师大会怎么出来犯人?大家抻着脖子向台上看,不一会儿,三个光着上身、五花大绑的青年被押上来,“扑通”跪在台上。主持人大声宣布他们的罪状:其中一个棚长犯“泄密罪”,两个士兵犯“开小差罪”,当场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三个人连喊饶命,执法队哪管许多,你推我搡拉到台下砍了首级。
台下几千名官兵,个个大气不敢喘,连一声咳嗽都听不到,偌大广场寂静无声,接着,聂士成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讲话……
1894年6月3日,冯国璋参加完誓师大会,带领几个帮办提前出发了。他们先到天津直隶都督府军械局领取军械、弹药,然后押运到天津车站。不久,聂士成的大兵到了,冯国璋指挥兵弁把军火搬上火车。这时,天津站非常热闹,军门潘万才、帮办陈景熙等率领大批官兵前来迎送,将官们匆匆数语,揖别登车,下午火车到达塘沽车站。冯国璋又指挥士兵,把军械、弹药搬上小轮船,其他士兵分乘几艘小汽艇,从大沽口缓缓驶向浩瀚的大海。大沽口各炮台皆升旗鸣炮,为大军送行。抵达出海口时,海关暮钟敲了七响。他们又一起登上一艘大轮船“图安”号,轮船趁着茫茫夜色,向东方驶去。
这天夜里天清气朗,和风徐徐,水波微微。天上亮晶晶的星星闪烁在紫蓝色的天幕上,蓝色的大海像千万匹绸缎铺向四方。天地间万籁俱寂,只有慵懒的马达声和叶轮拨水声,才打破一点寂静。冯国璋站在甲板上,望着远方的繁星和茫茫大海,一股淡淡的惆怅涌上心头。他想,我出来已经九个年头了,儿子应该十岁了。他上学了吗?念书用功吗?有钱交学费吗?妻子现在在做什么?她还是那样年轻、美丽、害羞吗?啊,她已经三十五岁了,已经不年轻了。天天风吹日晒,愁吃愁穿,脸上早有皱纹,头上早有白发了吧?母亲呢?还那么苦拔苦拽,口积肚攒地过日子吗?真想她们啊,真对不起她们啊!忽然,他想到洋洋自得的舅舅,前呼后拥的总兵,想到聂士成的威仪……多大的诱惑力啊!为了这些,自己要去闯,去拼,去努力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