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二十几年里,再苦再难,我从来没有当着丈夫和孩子的面掉过一滴眼泪。平时,儿子喜欢唱《好男儿》,我爱唱《山不转水转》,我们一家人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我一心想着,我的儿子将来一定是个大学生,不是个讨饭的。
从儿子三岁到八岁,我们母子几乎形影不离,我每次离开他都没有超过一个小时,每次不是他爸爸陪着,就是女儿陪着,从来没有让他一个人在家待过。因为振国在八岁之前站不起来,走亲戚,振国不能去,我也从来不让她妹妹去,生怕振国产生自卑心理。
1994 年11 月的一天,我们村的李庆代看我们每次赶集都是推着小车,比较艰难,他主动保债从老城的一家五金公司给我们赊了一辆摩托车。
有了摩托车,赶集出行方便多了,为了尽快还清车钱,那年冬天,我们夫妻俩决定到宁阳县南20 里外的十里铺拉铁皮烟囱卖,那次我们夫妻四天只睡了三个小时的觉,因为过度疲劳,在离家几十里的地方,突然发生意外。我们的摩托车不幸撞到一棵大树上,地排车也随即倾翻,他爸当时就被车和货物压在下面,我则被挤在了大树上。
当时我大声呼救,过往车辆没有一个停下来救我们。我知道,他们担心我们会赖上他们。我又拼命喊我丈夫相坤的名字,我喊了约二十几分钟,他爸才慢慢醒过来,最后拼命挣扎着才从车底下爬出来。
当时摩托车的前轮被撞掉,地排车的车把断了一根,我被挤得满脸是血,下牙也被挤掉了一颗。当时是晚上10点多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我家又远,路上也没有人救我们。振国他爸醒来看我被挤在树上,硬是支撑着爬起,吃力地挪开车和货物,我才从树上掉下来。
我觉得我的裤子里边很黏,伸手一摸,原来全是血。我脸上的血我已提前用围巾围着,没有让他爸看出来。当时我问:“相坤,你没事吧?”他说:“没事儿。”接着他又哽咽着问我:“你怎么样?秀英!”我说:“我没事儿。” 当时,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摩托车已经彻底撞坏,我和他爸只好拉着只剩一根车把、装了两千多斤货的地排车,在寒冬腊月的深夜,在路上吃力地行走。
因为太苦太累,他爸爸一边走一边哭。我安慰他说:“相坤,咱不能哭,咱得赶紧走,咱振国和女儿都在家等着咱呢!今天你没事,我没事,咱就是万福了。”由于赶上大冬天,我和他爸爸都穿着厚棉鞋,又拉着两千多斤的货物,走不动,我和他爸就把鞋脱掉,光着脚拉。
就这样,将近50 里路,我们走了整整九个小时才到家。到家后,我看到我的小女儿怀里搂着他的哥哥,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