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却都没有这样一句“海知道”和“我知道”来得令人动容。经历藏于心底,任何时候拿出回味,依然历久弥新。
反倒那些刻意留下的印记,无非在风雨中变得沧桑斑驳,直至脱落。
做得过分者,还要被后来者唾骂。如同前些日子被媒体大肆报道的埃及神庙被中国男孩刻字一事,之所以全民义愤,也无非是因为都有着类似经历——当自己风尘仆仆,怀着神圣的心态来到那片梦寐以求的风景中时,却只能眼见被“来过者”亵渎的残破不堪,那种刺激与愤慨,人人感同身受而已。
其实那位男孩,大约也只是在当下,急切渴望证明自己曾经出现在古迹面前,用不正确的方式寻找存在感罢了。
正如恋爱中的男女往往奋不顾身,什么事情都做得出。在身体上文下彼此的名字,拍下甜蜜的照片发上网络,无非是希望有陌生人也给出一句赞美或祝福,至少是自己爱过的证明。
结果往往大失所望,除了少数亲友之外,似乎并没有太多人在乎。更要命的是,一旦失去了爱,所有的证明都成为了负担。当初文身痛得要死,除了换来现任男友追问“这是文给谁的”,毫无其他作用。甜蜜的照片与痴缠的文字自然也要束之高阁甚至匆匆焚毁,免得被人追问青春往事,又是一脑门子官司。
个夏天,在瑞士乘坐黄金列车,邻座是两个女人。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落到了她们身上,因为一个女人始终握着另一个女人的手,不停地在她手心里画着字。我留心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惊讶地发现,原来那个被写字的女人不但是聋哑人,还是盲人。在号称“瑞士最美列车”的贵宾席中,在身边流动如画的绝美风光里,这位无法听见和看见的残疾女士,赫然占了一席。她从容地坐在那里,任她的朋友在她的掌心迅速地画下一个个字母。我问她的朋友:“为什么陪她出来?”她说:“她希望看到这一切。”我看着她空洞的眼睛,“可是,她并没有办法看见,甚至听见……”她的朋友微笑,“她不需要证明,她知道自己来过,这足够了。”
她紧紧握住她朋友的手,仿佛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她的眼睛看向窗外,洁白的少女峰在凝视着我们。阳光折射到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那一刻,我记住了她的表情,胜过窗外流金般的风景。
若值得被记住,哪怕身后徒有一具无字碑,也会长驻人心。若只是不重要的记忆,那不如就此别过,倒也风轻云淡,天高海阔,彼此留下的只有短暂却鲜活的美好。何必向每一个人吃力地证明曾经来过?
照片会风化,字迹会模糊,砖瓦会腐蚀。百年之后,除了风声依旧,即使你与我都早如流沙,散于风里。期盼他人留念,倒不如在经历风景时,用更多的心思去珍惜铭记。
记得,就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