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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艺术向何处去?(3)

断裂的年代:20世纪的文化与社会 作者:(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


今天兴旺发达的第二种美艺术(fine art)是建筑,21世纪还将继续如此。人的生活离不开建筑。绘画是奢侈品,住房则是必需品。谁设计和建造房屋,在哪里建,如何建,使用什么材料,采用哪种风格,是由建筑设计师负责还是由工程师或电脑负责——这一切都可能改变,但建筑的需求不会变。甚至可以说,在20世纪期间,建筑设计师,特别是伟大的公共建筑的设计师,成了美艺术世界的霸主。他——从事这个行业的总的来说还是以男性为主——找到最合适的,也就是最耗资巨大、最令人肃然起敬的形式来表现财富和权力以及民族主义睥睨天下的气概。(巴斯克地区延聘了一位建筑界的国际明星在毕尔巴鄂设计建造一座不落俗套的艺术博物馆作为民族象征,里面将展出另一个民族象征——毕加索的《格尔尼卡》,虽然那幅画并不是巴斯克地区的艺术风格。)

这一趋势在21世纪将继续发展,就此已无悬念。今天,吉隆坡和上海竞相建造世界最高的摩天大楼,以此证明它们有资格跻身世界级经济大都会之列。统一后的德国把新首都变成了巨大的建筑工地。但什么样的建筑能成为21世纪的象征呢?有一点是肯定的:必须要大。在大众年代,这样的建筑可能不会是政府大楼或者国际大公司的总部,尽管摩天大楼仍然以它们命名。几乎可以断言,21世纪的象征会是向公众开放的建筑或建筑群。在西方,资产阶级时代之前的这类建筑是教堂。19世纪时,至少在城市中,它们通常是资产阶级的教堂——歌剧院,和先进技术的教堂——火车站。(20世纪下半叶,火车站和它的继任者飞机场的建筑风格不再宏伟壮观,个中缘由值得有朝一日仔细研究。也许这种风格以后还会复兴。)在第二个千年结束之际,有三类建筑或建筑群有可能成为公共领域的新象征:第一是室内和室外的大型体育和表演场所;第二是国际酒店;第三是最近出现的巨大无比的封闭式购物和娱乐中心。如果要我打赌三选其一的话,我赌剧院和体育场。但如果问我,自从悉尼歌剧院建成以来风行一时的那种把建筑物外形设计得出乎意料、匪夷所思的时尚能维持多久,我可就答不出来了。

下面来谈音乐。20世纪末的世界处于音乐的饱和状态。声响对我们如影随形,特别是在封闭的空间里,无论是在电话上、在飞机上,还是在理发厅。消费社会似乎认为静默等于犯罪,所以,音乐在21世纪对自己的命运大可放心。当然,它会和20世纪时很不一样。它已经经过了电子化的根本性革命,这意味着音乐基本上已经独立于音乐家的创造性和技巧。在21世纪音乐的生产和传播中,人的作用将是微乎其微的。

我们实际上会听到什么样的音乐呢?古典音乐基本上依赖一套已故去的人创作的曲目。1996到1997年间维也纳国家歌剧院上演的60来部歌剧中,只有一部的作曲家是20世纪出生的。古典器乐的情形也和歌剧相差无几。另外,在一个有100多万人口的都市中,至多有大约20 000上了年纪的女士和先生可能会去音乐厅听音乐,听众基本上没有新鲜血液的补充。这种情况是无法持续的。若是表演曲目单仍然因循守旧,就连新出现的大量间接听众也无法拯救古典音乐行业。市场的空间到底能容纳多少《朱庇特交响曲》、舒伯特的《冬之旅》或《庄严弥撒曲》的录音呢?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这个市场三次因技术创新而得救,先是慢转唱片,然后是录音磁带,最后是光盘。技术革命在继续,但它的最新成果——电脑和互联网——实际上在摧毁版权制度,打破制作商的垄断,因此反而可能会影响销售。这一切绝不意味着古典音乐的消亡;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肯定地说,它意味着古典音乐在文化生活中作用的改变,并可以绝对肯定地说,它意味着构成古典音乐听众的社会群体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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