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绚烂的星火之战(二)(1)

最残酷的夏天:美国人眼中的越南战争 作者:菲利普·卡普托


(二)  

我手握强权,麾下有兵:唤则去,呼则来,奴仆听令于我。

——《马太福音》

老兵常和我们说,部队生涯中最值得纪念的当属接到的第一项任务。它如同初恋,是成年道路上的里程碑。那些退役少校上校们总说自己永远忘不了在瓜达尔卡纳尔岛(Guadalcanal)、在天津或是在朝鲜带领的第一支排。“为什么,中尉,因为恍如昨日……我手下的一名步枪兵,是位下士,我们在攻打血鼻山(Bloody Nose Ridge)时,这可怜的孩子被日军的机关枪射中阵亡……还有一位负责迫击炮的中士,大个子,红头发, 81毫米口径迫击炮最远射程能打下大烟囱,没中就要骂骂咧咧。”

我的记忆力有限。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领导海军陆战队第三分队一支营队的步枪排,我从军官基础学校毕业之后,在旧金山休养了一个月,接着便在冲绳岛(Okinawa)加入了这支队伍。队伍大概40人,我能回忆起的只有少数。脑海里依旧清晰的是第三分队第一营C连第二排的部分成员:

班克斯下士(Banks),接替戈登中士(Gordon)的第一小组组长,他之前曾在D连待过一阵。班克斯是个黑人,说话轻声细语,曾参加过朝鲜战争,所以被他那支年轻队伍视为活化石。实际上,他最多不过31岁。

米克森下士(Mixon),第二小组组长,身材清瘦,长相秀气,害羞寡言。

宫扎莱茨下士(Gonzalez),第三小组组长,不高却很结实,打打闹闹,不过讨人喜欢。

下士桑普森(Sampson),25岁,历尽沧桑,在海军陆战队的七年服役期起起伏伏,像一盘扣人心弦的棋局。他曾两次被升为下士,又两次被降级为士兵,当我接管这支排时,他又被升级。他草率马虎,心不在焉,加上他那大胡子,让人觉得他永远处在清晨五点的睡眼蒙眬状态。在驻地,他真是懒惰的典型,不过一上战场就精神抖擞起来。似乎只有苦难或危险才能让他展现自己优秀的一面。

下士布莱斯(Bryce),高个子,堪萨斯州人,连里最沉默寡言的就是他。他似乎总是愁云不展;任何事情都藏在心里,任何时候他都孤身一人。我认识他那么久,他说过的话最多十句。1965年7月,一枚手榴弹让他彻底无声无息了。

下士马歇尔(Marshall),没参军以前,他是一名非职业1/4英里赛车车手,总喜欢向我们讲述他车道比赛的光辉故事,他那驾镀金彪悍“战马”,时间长了都有些不灵光,加州制造的车耙,四速变速箱,4-11车尾,汽油油缸,运转时低声咆哮,一爆发如同意大利的维苏威火山。他猛踩油门,嗖的一声跨过红线,五缸加速瞬间从零到六十,好家伙,相形之下旁边的对手像静止一样。规划蓝图:在海军陆战队时要攒下足够的钱,等退伍之后要买一台更拉风的坐驾,接着后半生便开着车飞奔,速度快得连路旁的电线杆都一晃而过,看不清楚。

一等兵克里斯维尔(Chriswell),17岁,负责连队无线电,身材细长,沙色头发,这孩子应该在某个小城的体育馆里投球,而不是离家万里当步兵。他总喜欢用复古式的第三人称和上级说话:“中尉需要我清洁他的手枪吗?”这习惯真令人恼火,可他就是改不了。

一等兵洛克哈特(Lockhart),安静敏感,心慈手软,不过芝加哥城南的暴乱街头还是没有击垮他。不知怎的,他做俯卧撑时的吃力模样,我印象深刻,尽管这不过是细枝末节。

一等兵德夫林(Devlin),洛克哈特的好兄弟,不折不扣的美国男生,19岁,金发蓝眼,中量级摔跤手体格。

一等兵布莱德利(Bradley)和一等兵迪安纳(Deane),来自北卡罗来纳州,形影不离,秉承他们古代祖先的暴力基因,天生就是当步兵的料。他们永远走不累,无所畏惧,一击即中,体力上的困难在二人眼中不值一提,不过是寻乐子。

下士苏利万(Sullivan),他那支机关枪小组有段时间曾与我们连协同作战。他得罪了一些职业军人,他升级为中士,可是却没有中士的气场。一位中士要趾高气扬,而他却是过于平易近人,有人诋毁他是“散漫,无纪律”,因为他走路姿势吊儿郎当。他喜欢说些下流笑话,下命令时的口吻倒像是在求别人。他那时21岁,离三条杆的资历年纪太轻,而偏偏他又得此荣誉,于是便招来非议,这也从侧面说明,海军陆战队每况愈下。“天啊,我进去那会儿,我们不是没有满脸青春痘的年轻中士。五年,才干到E-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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