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门,我很可怜这位同伴,就等着他,把他扶到马鞍上,说:“如果我们要去罗马而没有勇气走过锡耶纳,明天咱的朋友会咋说哩?”好心的塔索说,我说的是实话。他是个可爱的小伙子,又是笑又是唱。这样在歌声和笑声中我们一路来到罗马。那年我刚19岁,正好与世纪同龄。
到了罗马,我投靠了一个人称费兰佐拉人的师傅,他名叫乔瓦尼,来自伦巴第的费兰佐拉,是一个最擅长制作大容器和金银餐具一类物品的工匠。我把在佛罗伦萨萨林贝内的作坊里制作的腰带扣模型的一部分拿给他看,他看了以后极为高兴。他旁边还有一个工匠名叫詹诺托·詹诺蒂,已经跟着他干了好几年了,是个佛罗伦萨人。他转身对詹诺托说:“这个小伙子是个心里有数的佛罗伦萨人,而你心里啥也没有。”我马上就认出了詹诺托,他去罗马之前我们常在一起绘画,曾经是很要好的伙伴。可他被师傅的话激怒了,干脆就说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对此很生气,冲他喊道:“詹诺托,你这老朋友—难道我们不是曾在某某地方一块儿画画、吃饭、喝酒,一块儿在你乡下的房子里睡觉吗?我并不是要你替我向这位可敬的人、你的师傅作证,我希望我的双手会向人显示我是个啥人,根本不需要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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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完这话,血气方刚的乔瓦尼师傅就对詹诺托说:“你这混蛋,这样对待你的老朋友,你不感到羞耻吗?”然后他又转过脸来和气地对我说道:“欢迎你到我的作坊来。就照你说的去做:让你的双手证明你是啥样的人。”
他给我一件很漂亮的银器让我加工,这是做给一位枢机主教的,是个椭圆形的小盒子,是从圆形厅门前的石棺上临摹下来的。除了临摹之外,我又加上了许多自己创作的优美的人面装饰像。师傅高兴得拿着它四处给同行们看,向人夸耀说,这么好的一件物品出自他的作坊。它的大小约有半肘尺,可以放在桌子上用作盐盒。这样,我在罗马挣了第一笔钱,我把一部分寄给了我那善良的父亲,剩下的留作自己用,作为我到罗马各处学习古文物的费用。钱花完以后,我还得回到作坊干活儿。而我的伙伴巴蒂斯塔·德尔·塔索在罗马没停多久就回佛罗伦萨了。
我又接了一些新活儿之后,突然心血来潮,想把活儿干完以后就改换门庭。事实上是一个叫帕格罗·阿萨格的米兰人唆使我这样做的。我的第一个师傅乔瓦尼因此与阿萨格大吵一架,并当着我的面辱骂了他。这时我就护着我的新师傅。我说我生来是自由的,也就是自由地生活,没有理由怪罪阿萨格,更不该怪罪我,他还欠我几克朗的工钱;另外是我自己想走,就像一个自由的工匠一样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我对谁也没做过不公平的事。我的新师傅也插进来辩解说,他并没有让我到他那里去,我应该和乔瓦尼一起回去以满足他的愿望。我回答说,我并不知道怎样得罪了乔瓦尼;既然我干完了活儿,我就能自己做主而不是听别人摆布;谁想要我,谁就应该向我请求。乔瓦尼喊道:“我不想求你,我和你的关系到此为止,以后你再也别到我这里来。”我提醒他欠我的钱,他就当面嘲笑我。我说,既然我能像他看到的那样熟练地使用手工艺器具,我也能同样熟练地用剑来要求支付我的正当劳动报酬。
我们正在斗嘴,一个老人走过来,他叫安东尼奥师傅,圣马利诺人。他是罗马金匠之首,曾经是乔瓦尼师傅的师傅。听完我的表白—我当然留意让他听明白—他马上表示支持我,并让乔瓦尼付给我钱。争论更加激烈了,因为乔瓦尼师傅是一个了不起的剑客,远胜过他当一名金匠。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我寸步不让,直到他付了我钱。
后来,我和乔瓦尼又成了朋友,在他的请求下,我做了他一个孩子的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