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有多少人知晓,张爱玲读的这个小学,却也是其母百般力争,仿若“拐卖人口”般,才给予她偷偷步入象牙塔的机会。
其实,爱玲父母本是令人羡慕的天作之合,却因骨子里的一新一旧,一中一洋,成了时代矛盾的牺牲品。当父亲张志沂烟枪里蹿出的鸦片烟雾渐渐淹埋住花眷墨香,甚至弥漫到张宅瓦上檐侧,遮住了宅子里那些绝望人心中的细若游丝的日光时,母亲黄素琼与夫妹抗议无用,只得相偕离家。黄素琼更名为逸梵,以此明志,不惜抛下方四岁的女儿张爱玲,三岁的儿子张子静,毅然出走,为自己的罗曼蒂克寻找出路。而无疑,黄逸梵的自尊独立,细腻多情,同样为女儿的超越常人的体察入微,在文中的圆润世故增添了几分必然。
从此,刚在父亲安排下入私塾的张爱玲,对每日需要摇头晃脑背诵的古文许是都比对自己母亲的印象还要清晰。她仿若悄然绽放却颜色瑰丽的曼陀罗,无声无息地在缺失母爱的童年里踱着细小的步子,她才思的每一次跨越,却没有一个温柔慈爱的目光欣然注视鼓舞,只得孤独地将“天才梦”做到极致。
重洋之外,纵使黄逸梵再感染欧式的潇洒,为母之身,也难断对子女的惦念思怀。在丈夫戒烟的保证下,她匆匆归来,只为她魂牵梦绕的骨肉,和一段看不清未来的婚姻。归来之初,她便极力主张让儿女放弃旧式私塾教育,进入学校接受集体学习的气氛。这种新式思想挑战了张志沂陈腐的神经,在多次争吵后,黄逸梵终于偷偷将女儿带到学校报名,又为入学之便将其改名为张爱玲,为女儿天才头角的展露铺垫了最为关键的一步,更让这个名字,带着那分清冽的优雅,桀骜的妩媚,深深地震撼着无数“张迷”。
同时,她为小爱玲带来陶冶情致的钢琴音符、涂抹绚丽色彩的画笔,以及读起来绕口却新奇的英文字母。当七岁的张爱玲轻松敏锐地如数掌握了母亲灌输的音符、色彩、文字时,她的天赋就这样一点点被迟来而又珍贵的母爱挖掘出来,化作未来如音符般不安分的字节,如色彩般斑斓如画的篇章,如英文般充斥着外来风情的故事。可是,对于还在小学的张爱玲的音乐天赋,父亲张志沂却毫不留情地捏断了她幼小的琴弦——本兴致勃勃师从于一位白俄罗斯老师学习钢琴的小爱玲,因为父亲嫌学费太贵迟迟不肯交钱而音乐家的梦想夭折,只能将稿纸化作五线谱,用凄美而又细腻多姿的文字,吟唱出命运的曲折婉转。
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小爱玲八岁时便已品读红楼三国两大名著,而在那个年月,还有多少孩子玩耍于街头巷尾,为争抢一个泥人哭鼻子,又或为一块糖果喜笑颜开。
就连被繁华凡俗的诱惑迷蒙了心神的父亲张志沂,也在唯一遗留的高雅情致——读书之时,发现了女儿的文学天赋。心情欣悦时,书房里的他也爱教导女儿酌上几首小诗,其中张爱玲所作几首别有滋味的,他更是在每逢亲友来访时神色自豪地拿出念与他人品评玩味。此外,张爱玲所作《摩登红楼梦》,张志沂更是亲自为其撰写回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