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令人毛骨悚然。赞德挂在一个黑暗的坑洞上方，他低头一看，发现数十只血红的眼睛仰望着他，那闪亮的獠牙等着撕裂他的血肉。赞德抬起头，希望以强壮胳膊紧抱他腰间的男人能让他安心。

结果他放声尖叫。抱着他的男人是具尸首，腐烂发灰的尸肉由骨头上剥离。手腕、手肘上腐烂的肌腱开始拉长。手指骨断了，赞德跌入坑洞。

他倏然惊醒，两腿一抽，双眼大睁，环顾着熟悉而狭小的休息室，心跳才缓缓恢复正常，慌乱渐渐平复。

赞德仿佛又听见奥德修斯的话。“我的珀涅罗珀告诉我，梦有两种。有的来自象牙之门，含义可能和表面上看起来的相反。另一种来自牛角之门，充满了命运的暗示。”

赞德坐起身。窗板合上的窗外阳光灿烂，但这个年轻治疗师不愿打开窗子。窗子一打开，他休息的时间就结束了，就得再次穿梭在垂死、伤残的士兵之间。

他低喃着：“这个梦是骗人的，只是回忆和恐惧的混合产物。”这时，他脑中又浮现出四年前冲击着克珊托斯号的那场猛烈的暴风雨。赞德那时年仅十二岁，第一次出海航行。他被大浪打到船边，要不是有只强而有力的手抓住他的手腕，他必死无疑。战士阿耳戈利欧斯纵身扑过大雨冲刷的甲板，在大海吞没赞德前抓住他。

“只是回忆和恐惧。”赞德回忆起几天前解剖乞丐尸体的情景，喃喃说着，深而缓地呼吸。

泽托斯医生划开死者手臂的血肉，由手肘处翻起。长者说：“你们看看，肌肉和肌腱是怎么附着的。太了不起了！”有四名治疗师和五个学生目睹了这场医生技术的骇人示范，其中一名少年昏倒了，倒地时头撞到墙壁上。

赞德和其他三个学生看着他们不幸的同学，享受了片刻的优越感，直到泽托斯锯开胸骨，割开死尸的腹部。肠子一暴露出来，弥漫房中的臭气便令人无法忍受了，年轻人全逃向外头走廊，医生的笑声紧追而来。

死尸和暴风雨中的船上，这两个记忆混淆形成了可怕的梦。

赞德平静了些，下床走到窗下桌子上的石盆，往脸上撩了几把水，用湿湿的手指梳过卷发。收拾一新之后，他打开窗板迎入阳光。阳光不太暖和，寒冷的微风宣告冬日降临。

“赞德！”泽托斯的声音传来，年轻学生转身看到白胡子的医生站在蛇馆休息室门口。“你得回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