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尼亚库斯摇摇头。“有人说酒能帮人忘却,但我不想忘却,我也不想谈。”
“那就别谈,”革舜静静地说,“朋友应该能沉默地站在一起而不尴尬才对。”
一如革舜所料,沉默没维持多久。欧尼亚库斯不善于交际,只是他心中涌起的悲伤无法遏抑。他说起他那两个儿子,说他们是多么乖巧的男孩。革舜没说话,言语是多余的。欧尼亚库斯其实不是在跟他说话,而是在对着黑夜说话,对哈得斯说着他的孩子,也对诸神说话;迈锡尼人持着亮晃晃的剑攻向达耳达诺斯时,他们没能保护他的孩子和他们的母亲。愤怒随着悲伤而来,接着是泪水,最后又陷入沉默。革舜搂着欧尼亚库斯的肩头。
欧尼亚库斯叹着气说:“我不以流泪为耻。”
“朋友,你也不该以流泪为耻。据说天堂之门只能以被抛下的人流的泪来开启。不知是真是假,应该是真的吧。”
欧尼亚库斯仔细端详着他。“你相信我们会活下去,而被……被夺走生命的无辜者会……会得到某种补偿吗?”
革舜撒了谎:“当然了,怎么可能不会呢?”
欧尼亚库斯点点头。“我也相信。有个喜悦之地,那里没有恐惧或害怕,没有懦夫或凶手。”他重复一次,“我相信。”
他们又一同站了片刻,看着平静海面上的战船。“平衡不对,”革舜指着最近的那艘说,“看到船偏向的情况吗?”
欧尼亚库斯对他说:“左舷的桨用力太大了,应该交换几个桨手。”他眼中还带着怒意,不过这时他的注意力是在船上。“把桨手逼得太紧了,这样他们的肩膀会扭伤,信心会破灭。”
他望着革舜,挤出微笑。“你该上岸了。特洛伊的各种享受等着你,你不会想站在这里讨论训练水手的事。别担心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刎颈自杀的。”
“我知道,”革舜答道,“明天见了。”说完他便转身走开。欧尼亚库斯唤着他,他转过身。
“谢谢你,朋友。”欧尼亚库斯说。
革舜走到后甲板,拿了他的斗篷披上肩膀,然后攀过甲板围栏,来到沙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