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尝试想象，如果把自己生活片段里的对话截取下来，也会有这样流畅精彩、棋逢对手的交锋吗？也不是没有。比如，曾经在飞机上偶遇一个温和的医生，我们聊医学、哲学、心理、梦想的工作、喜欢的作家、高考前一天竟然听了同一首歌为自己打气……有那么一两个小时，我们就像彼此的新大陆一样，让对方惊喜和好奇，同时又有一种似是故人来的亲切。但飞机落地后，我们又心照不宣地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又比如，在某个冬天的傍晚，和闺密窝在一家韩国烤肉店里，玻璃窗上是白茫茫的雾气，我们一边假装大口喝酒（实际上只是很小口地抿着），一边谈着身边的男人和女人的故事……多少对人性的见解就是这样深化而明确起来的。

人生苦短，虚度近30年后，我越来越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坦诚是在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里，对心灵最好的治愈。能够随心所欲地描述内心感受，并能得到呼应，是活着本身带来的最纯净又最丰富的回馈。两个身体的赤裸相见带来快感，而两个灵魂的赤裸相见则带来隽永的精神高潮。

我们都想知道《日出之前》这对无话不谈的精神伴侣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时间倒回到1995年，杰西和塞琳在开往维也纳的火车上第一次相遇，车厢里刚好有一对争吵中的德国夫妻，杰西搭讪道：“你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吗？”塞琳说：“不知道，我不会德语。听说，年纪会让男女失去倾听的能力。”然后，这两个年轻人相视一笑。那时候，婚姻离他们还很远。

2013年，18年后，他们也成了一对吵架的夫妇，好像印证了那个说法，年纪也让他们失去了倾听的能力。但还好，他们仍然没有丧失犀利的感受力，他们仍然可以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坦露出来，哪怕是激烈的争吵，也仍然是两个灵魂的赤裸相对，也比封闭、虚假、隔靴搔痒的冷漠要好上一万倍。

幸福就是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幸福就是这一生中，你身边一直都点缀着能陪你絮絮叨叨的朋友、爱人，甚至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