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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大学文化经历了很多深层的变革——有的变革慢慢巩固下来,比如19世纪晚期出现了选修课,并不再强制做礼拜;而其他一些变革则很突然,比如20世纪60年代末大学宿舍异性访客守则的废除。还有些深层变革,发生在有些人称为大学生的“学习方式”方面。曾在好几所大学任教过的文化评论员卡林·罗马诺(Carlin Romano)报告说,今天的很多本科生,在被要求“从头到尾地读一整本书时,感觉这要求很不公平,就好像要求一名慢跑者跑马拉松”——某些教员正在努力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把学生召集起来,到教室外面去,读《失乐园》或《尤利西斯》这样的长篇。执教于新泽西学院的社会学家蒂姆·克莱德斯戴尔(Tim Clydesdale)说起了“新认识论”。使用这个词,他的意思是:学生不再“对高校及其教员有敬畏心,满足于通过听课来接受教育和让教员来决定什么值得去了解”;现在,他们开始“清楚地”明白“在每一个命题和任何知识主张上,都可以找到权威人士,因此……(他们)怀疑(私下里)我们宣称是真实或重要的任何事”。哈佛大学的英语教授路易斯·梅纳德(Louis Menand)认为,对于“习惯了在短期爆发中处理多个信息渠道的一代学生”,现在的大学教师还没有让他们适应陈旧的“传播知识的线性模式——独白式的讲课,一条思路走下去,在50分钟后才达到智慧高潮”。 实际上,在学生和教员的精神世界里发生的变化之间,经常有滞后,在后者赶上了前者的时候,新的学生已经有了新的态度,于是,新的循环又开始了。在20世纪60年代,在社会和政治问题上,学生们大多比教员更激进。而在2010年以后,这一点貌似发生了180度的转折。
前普林斯顿大学校长威廉·鲍温的桌子上一直摆放着一个雪花石膏日历,上面刻有博物学家约翰·巴勒斯(John Burroughs)的一条评论:“新时代紧追不舍,旧时代一去不返。” 这是个好建议。然而,从根本上来说,大学的变化很小,这也是实话。新时代的大学校长很快就发现,他们进入了美国生活中变化最缓慢的院校中——甚至比邮局还慢。俄亥俄州的经济学家理查德·维德尔(Richard Vedder)对全体听众说:“自从苏格拉底的时代以来,两千四百年里,可能除了卖淫业之外,只有教学这个职业是唯一绝对没有生产力进步的职业。”他这番话,着实引来了一场大笑。在2008年的经济崩溃前不久,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前校长威廉·布罗迪(William Brody)评论说:“如果你在1900年左右去 (大学)上课,跟你今天去比较一下,它们看起来会毫无二致,但是,如果你在1900年去一家汽车厂,然后今天也去,你会认不出这是哪里。”
学术界中最强的力量是惰性,这么说,可以称得上千真万确。但是,跟其意图相反,维德尔的笑话可以解释为:无论是卖淫业,还是教育业,都不能通过经济规模来改进;布罗迪的感伤有些不合时宜,因为几个月之后,多家汽车公司(除了福特)都濒临破产,危在旦夕,而大学却经受住了风暴。他的评论还不算完全准确,因为在1900年的大学教室里,你很可能看不到女人,除非你拜访一所新开的女子大学;另外,你也看不到任何有色人种,除非你拜访塔斯基吉(Tuskegee)大学、霍华德大学(Howard)或莫尔豪斯大学(Morehouse)等学校。他说的事实是,1900年的教学方法跟现在的极其相似:没有PowerPoint,着装规范不同——但其他方面都能看出来。
而且,我认为,学生也一样没什么变化。他们一直在搜寻着人生的目标。他们一直对自己的天赋和志向不确定,明里暗里受着父母对他们的要求的影响,也容易分心去关注所谓的“市场”。有的学生借助作弊或纵情狂饮来应对这些压力,而另外一些学生陷入慢性焦虑和抑郁中,对于这种现象,现在有很多说法,将来也一样会有。近几年,这些问题,随着我们对它们的认识,越发严重了,这很有可能。23但是,为了让我们不至于认为现在所发生的是完全崭新的事物,大家来思考一下摘自哈里耶特·比彻·斯托(Harriet Beecher Stowe)在1871年所写的小说中的一段话——她是以一个回忆自己高年级生活的男人口吻写这段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