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我就《一九四二》这事看得长，其他的事我还是唯利是图。

刘震云：另外，我觉得他做事情非常干脆，不拖泥带水。像拍摄《一九四二》的时候，有五个多月是在冬天拍摄，并且灾民的戏要占到70%，这当中还没有一场是室内戏，全部是在逃荒的路上。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拍摄，对所有的创作人员，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杨澜：那小冯同志看看小刘同志这二十年的变化，你看到了什么呢？

冯小刚：刘老是比较绕的一个同志。年轻的时候，我觉着就比我们同龄人要显得成熟，有城府。

刘震云：不大爱说话，很腼腆。

冯小刚：刘老有个特点。你有个作品请刘老看，看完了，请刘老提意见，刘老的第一句话，一定是好，非常好。如果你对刘老不熟，你就觉得刘老给了你这作品一个非常好的评价。但是因为长期在刘老身边工作，对刘老的脾气秉性，能摸得个二三。你追问二的时候，还是非常好。当你追问到三、追问到四、追问到五，你有足够的诚意追问他的真实想法的时候，他会给你指出一点，这个作品非常好，如果有一点不足的话，那也是发生在写字的人身上，不是导演的问题。你再往下追问，他会说演员还有一点问题，你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能追问到他谈出来导演的问题。电影《一九四二》拍摄完成了，冯小刚刘震云两个人持续近二十年的那个电影梦也实现了。从某种角度来看，这部电影创作过程中所经历的漫长等待和起伏，也伴随了他们这二十年间的友情。

杨澜：你有时候在微博上写，这个太艰苦了，甚至我对电影爱已经越来越淡了，也被人认为是在撒娇。你现在回头看自己当时拍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冯小刚：有一天我问工作人员，咱们电影是不是彻底结束了？除非有改动，否则咱们就是完成电影。其实你会突然有失落感，这个梦没有实现的时候，它给了你特别大的一个念想，你在拍任何电影的时候，你都在想。现在这个梦实现了。走出火炉棚那一刻，这事和你没关系了，这事该和观众发生关系了，你一下觉得，好像梦没了。

杨澜：失落了。

冯小刚：很失落。

我曾经看到有不少的分析和评论，试图解释刘震云和冯小刚之间长期合作的原因，比如说他们都擅长讲小人物的故事，比如说他们都用一种新的语言系统，以一种幽默的态度来诠释世界，然而我想，这合作背后的深层原因，恐怕就像刘震云所指出的那样，并不仅仅在于两个人眼神中相互欣赏，而在于无论是对于历史还是未来，他们的眼神都有交汇之处，那么是不是因此也可以说，他们的合作不会就此终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