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这是杜牧的名诗,一向被人引来形容江南的春雨,杏花开在濛濛细雨中,好一片诗情画意。
也有人指出,这首诗指的不是春雨江南,是山西的清明时节,而杏花村就是出产汾酒的杏花村。这个解释咬定了杏花村是专有名词,是山西的地名,未免胶柱鼓瑟,把诗人的想象当做历史地理的证据。但也不能说一定就是错,因为唐代的气温比较高,山西一旦到了清明是有春雨杏花之景的。
且不管唐代的清明时节,说说今年的清明吧。我刚好在苏州,杏花已经飘落,只剩零星的残瓣依在枝头,摇漾在迷濛的空气中。苏州的清明有一种说不出的怅惘,大概是因为街道狭窄,潮湿的天气把历史的记忆都粘在粉白的墙上了,有点灰灰的、挥之不去的沉郁。然而,绝不是郁闷,因为杏花刚过,李花已到尾声,而桃花正艳。春意飘浮在濛濛细雨中,有一种难以捉摸的生气,盎然藏在街头巷尾。
江南习俗,自唐代以来,清明时节在门楣插上柳枝,头上戴柳圈,以示春天来了。现在的苏州人,大概没有人记得古谚:“清明不戴柳,红颜成皓首。”不过,杨柳抽条是明显的季节变化,不管你戴不戴,满城杨柳新枝摇曳在风中,总不会让你忘记春天的来临。时代变了,苏州人也逐渐丧失了思古之幽情,读到以下这首描绘本土风俗的诗,大概是感到不知所云吧:“清明一霎又今朝,听得沿街卖柳条。相约比邻诸姊妹,一枝斜插绿云翘。”若真有美丽的姑娘在发际插一枝柳条,走到街上,恐怕会被人认作是神经病的。
然而,苏州人并没有冷落花季,在不少公园及古典园林中都举办了花展,姹紫嫣红,好不热闹。像商展,更像美国推销花卉品种的博览会,没有了我心目中的苏州风味。
我倒是希望,将来到了清明时节,男男女女再度头插一枝柳条。那才像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