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罗西

我们家的钟点工是对夫妻。这天，只来了女的，曹姐。我问：“你丈夫呢？”她一边脱掉帽子放在鞋柜上，一边沉痛地说：“他病了！”看她神情哀怨，还在抹眼泪，我吓一跳，“什么病啊？”“感冒了！他从不生病的！”她停下来，认真地说，表明一种由内而外的担心。

我一下忍俊不禁！感冒算什么，瞧把她吓得那样失色！

她还是坚持说：“他是从来不会病的！”——他们长年累月地揽活干，真的没空，或者不习惯生病。

曹姐和丈夫都很瘦，来自湖南，她男人甚至比她还瘦小，一只眼睛似乎失明，我不敢太正视别人的生理缺陷，所以没注意是左眼还是右眼。曹姐呢，不知道为什么，头上有四分之一是没有头发的，靠脑后部分，所以她都是戴着帽子来的，夏天是太阳帽，冬天是绒帽。他们工作认真细致，所以口碑不错，有干不完的活。

平常干活时，曹姐有些凶，把丈夫支使得团团转，有时用她老家方言教训他，噼里啪啦的，跟悍妇似的，但丈夫总是骂不还口，乖乖的，还带着歉意的微笑去执行曹姐的指令，我很同情他。借她丈夫不在之机，我含蓄地对曹姐说：“你以后要对他温柔一点！”

曹姐正擦洗马桶，头也不抬地回应：“温柔？咱俩人时是温柔的！”她这么说，我想起，每次他们进门时，丈夫第一个动作就是帮助妻子脱帽子；出去时，帽子也是由他替曹姐仔细戴好，他成了她的镜子。

我说：“感冒没事的，多喝开水就容易好！”曹姐欣喜地从沙发边站起来，有些难色地征求我：“我借电话打一个？”她补充说，夫妻俩共用一个小灵通，现在他是病人，就让给他用了……说话当儿，我家电话响起来了，她一反常态地一个箭步扑过去，平常她是从不轻易接东家电话的。她居然扑对了！是她丈夫的报喜电话，他退烧了，只见曹姐一个劲点头，然后就要求丈夫多喝水，“我一做好就回去！”最后的语气像妈妈。

这一刻，两个人的温柔让我见识到了！心里远比看俊男靓女的浪漫缠绵更感动。他们都有缺陷，穷，挣血汗钱。但他们心连心，互相温暖。

走时，她给自己戴好帽子，笑着说：“我要赶回去让他多喝水！”这个“多喝开水”的常识，她居然像掌握真理般高兴！

或许，她和他从没看过那些“如何去爱，如何保鲜”的技巧，但他们是真正爱着的，用日子里的真心实意，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