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退隐布鲁塞尔期间,波尔多斯仍然毫不含糊地支撑着落到他身上的重负。债权人把他逼到一个山洞的尽头;债务的岩石挤压着他的脊背;一大串女人把她们的全部分量,压在他的双肩上;他向一家家出版社做出的承诺,不仅超过一个人的工作能力;而且超过十个、一百个人的工作能力;这位无所畏惧的巨人只有一个愿望:干。他准备写《回忆录》,编剧本,还打算办一份报纸;他征服一个个新欢,同时还保留着旧情。布鲁塞尔的仲马似乎在说:“债务压得我直不起腰来;合同捆绑得我动弹不得身子;我只有创作。”这位渐入老境的男人仍然充满自信与力量,仍然保持着青春的梦幻与胆量。在他扮演的这出活剧中,他不乏激昂慷慨与亲切迷人之处。基度山妥协投降了,而他的替身仲马却躲到山林之中,英勇地继续抵抗。
他把女儿玛丽(时年二十一岁)接到比利时,要她扮演同谋的角色,帮助他这个做父亲的人,安排那些同时多起的风流艳事。他隐姓埋名来到巴黎,在等下一趟火车往回返的不长时间里,也要寄封信到布鲁塞尔,给女儿交代一些稀奇古怪的差事。
大仲马致玛丽·仲马:我同吉蒂夫人一起回来。要是伊萨贝尔的像还在我的房间里,就把它取走。
诚然,他也对女儿说过:“我爱你在一切之上,甚至在爱之上。”可是,姑娘并不欢迎父亲的宠妃,经常装出傻乎乎的样子,实际上是巧施妙计挑唆妇人们之间明争暗斗。这做起来并不难。只要告诉安娜·鲍艾,他可能在吉蒂夫人那里;对吉蒂夫人则说,他独自一人在巴黎,住在鲁瓦旅馆;然而事实上,伊萨贝尔·贡斯当生了病,仲马和她住在一起。有时候玛丽·仲马明目张胆地张冠李戴,惹得她父亲怒不可遏。不过怒气来得猛,走得也快,两人用不了多久便会和解。
大仲马致女儿玛丽:我的亲亲,我一来就当上看护与杂役。
两件差事我干得都十分认真,竟抽不出时间给你写信,因为我不愿意毫无准备地给你写上两个字。
亲爱的女儿,我离开你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走前三四天,我事情干得不好,也不知到哪里去弄钱。现在情况大有好转,估计明天能给你寄去一千法郎,然后再带回去同样的数目。这事,除你之外,谁也没有告诉。在明天我寄去的钱数里,须付一点给木匠和锁匠(给木匠,是叫他给小镜厅做个柜子;给锁匠,是让他做一张铁床,尺寸和放在劈柴屋里的床垫一样大小)……
我打算在星期六到星期天的夜里回去。案件进展得颇为顺当。仲马夫人及费朗夫人已被排除。现在肯定可以达成清偿协议。咱们会落下些钱,可能会有不少。那么,首先是给我亲爱的孩子,你想要什么都行。
有人会把我的外套给你送去,你一定会大吃一惊!这是因为,我假装今晚出发,让伊萨贝尔(她无法出门)把我忘在她那里的外套设法送给我。这件外套已经交给了一位今晚出发的先生;这位先生(他跑遍所有车厢,都不会找到我的)会把东西给你送去……
在巴黎,小仲马自结束了自己的情感之旅以后,便替父亲“承担起各项联络”的差事。
大仲马致小仲马:伊萨贝尔感谢你几百万次;她说你对她极好。她对我来说,有时候是非常必要的。在这里我什么也不打算置办……星期一我住进房子里的时候,里面已经安排好家具等物,没有赊欠一个苏。所有收据上写的都是你的名字。还有租约……